与龙共舞 第3章

  “说得好,捉不到人?我提供名单,Archer?应承关?应御飞?”应巳龙弹弹指,直接揪出三个吃饱没事干的应家兄弟。
  “拜托!你要我去找一个不懂何为中国国粹、不懂博大精深五千年的浩浩历史、不懂长江黄河发源地、甚至不知道孔老夫于是谁、台语一窍不通的阿兜仔叫Archer去看这种充满艺术、人文、学术的三国历史博览大展,还不如叫他去唱歌仔戏,反正同样听不懂。”
  童玄玮口沫横飞,喘口气,继续。
  “承关已经不是咱们公司的人,我不能奴役……呃,麻烦他。况且应承关那张武圣关公脸,丹凤眼严厉得只消瞥视一眼,就足足让人退避三舍。至于应御飞嘛,你忘了他是个完全没有艺术美感和天分的家伙吗?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应酬打太极这种麻烦事。”其实他最担忧的是应御飞若参加了博览大展,闹出啥不可收拾的蠢事他的高薪同样不保。“巳龙,好歹你也是应家的人,就帮我这一次。”
  应巳龙瞄了眼印刷精致的请柬,斗大的“三国历史博览大展”窜入眼帘。
  三国……
  史书上记载人口伤亡最惨烈的乱世。
  没来由地“乱世”这两个字让他胸口一窒,并且感到莫名的……
  厌恶。
  “我不想去。”应巳龙皱眉,拒绝得更加坚决。
  童玄玮好说歹说,不见成效,只好使出最后一也是最有效的撒手锏。
  “巳龙同学,你别忘了国小那一年在马路上,是誰救了你宝貴的小命噢。”
  遥远的天真烂漫稚嫩娃娃年代,鸟语花香的晴朗早晨,两个小男孩手牵着手往学校走去其中某个帅娃娃因为前一天夜里又梦到乱七八糟的场景,导致顶着两只疲惫熊猫眼,一失神,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脚踏车,还好有个宇宙无敌世界超级善良好心的乖娃娃反应快速地拉了他一把。
  哇哈哈——那个善良无比的救命恩人就是他童玄玮啦!
  应巳龙眯起双眸。八百年前的陈腔滥调又搬出来威胁他!”
  “我每个月都还你一次思,你自己算算从小到大我还了几次,碰上国定假日我还多还你三次!你现在竞敢还拿这档事来威胁我?”交友不慎!而令人最呕的是他竟然无法狠心拒绝童玄玮!”
  “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童玄玮忙不迭举起右手辅助他的誓言。
  这句话早在我第五十次帮你时就说过了!换句动人点的台词吧!”
  “巳龙——”童玄玮恶心巴啦地拉甩着应巳龙的左手臂,噪音诌媚,一副受尽委屈磨难的小媳妇样。”你不是老梦到自己像个将军领兵杀敌?嘿嘿嘿,说不定你哪一个前世正巧是三国名将哩!去瞧瞧嘛,也许瞎猫碰上死耗子你的怪梦会不药而愈。”眼镜背后的两只贼眼眨巴眨巴地闪动。
  应巳龙撇撇嘴角。
  他八成上辈子欠了童玄玮这讨债鬼十几二十万,再不就是对他始乱终弃、先奸后杀、五马分尸、弃尸荒野——否则今生何苦让人追讨得如此辛苦?
  “最后一次?”他斜睨着童玄玮,换来点头如捣蒜的肯定答复。“好。你顺道跟你老板、我大哥提,今年公司尾牙找Archer出席,放我请闲。”他提出交换条件。
  “行、行、行!”童玄玮笑得可开心了。
  他一定会顺便跟应老大“提”,至于应老大同不同意就不是他这名小小小小的总经理特助所能左右的啰。
  先搞定这回,以后的事……嗯,以后再说啰。
  ##############
  摇曳的烛火下,青丝流泄于跪坐微皱的裙摆间为灰夕素裙沾染墨闭似的纯粹色料,复额的绺绺垂发半掩住白皙的脸庞。
  壁上投射的纤纤身影低着螓首。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安静恬淡得近乎没有情绪的女人。
  他站在她身后,距离数步之遥,着着拈着绣线的细指反照着烛光及月色的银亮毫针穿梭在绢罗之际,久久。
  头一次,他的梦境如此安详,没有搦战厮杀的塵嚣、没有刀枪交锋的嗜血,在一方暗阗的小小屋舍里,只有他与她。
  你是谁?
  他逸出喉头的问句仿佛在这个不属于他的空中消散化为无声氲。
  背对着他的身影不曾移动回眸,未觉身后尚有人在。
  他想瞧清她的面容,缓缓迈开步伐,铁兵靴沉沉秩然地回响,越是靠近那抹身影,女子的形体便越糢糊。
  他停,没敢再前进,恼忧着女子转眼间使曾如雨落湖心地消失无踪。
  弧线润柔的颈胛略略偏缚,柔荑所执的绣绢在女子脸孔朝向他的瞬间轻复住月光烛火交织笼罩的粉致脸蛋,阻隔了两人。
  浅缃的绢罗上凿着一片嫩玉翠桑及白玉般的吐丝蚕儿,随着她吐气如兰的规律薄呼而拂动,灌注精细绣线图腾跃动的灵活生命力,蚕儿因她浅吁的气息而栩栩如生地蠕动。
  蚕儿吐丝?
  他的好奇心更加浓烈,颀长右臂平伸,指尖与绢绣近在咫尺,触上滑滑的绢罗,五指略停……
  这是梦境,一反常态的梦境,会不会掀起绢罗,底下的脸孔是应御飞或童玄玮佞笑的小人脸?他让自己的想法给弄拧了眉。这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他从来没有梦过平安康泰的美梦,更不抱希望能作什么春色无边的绮梦。
  时光流逝,在暗梦中他是过了整日掩着面容的她没有动,蚕绣仍是轻轻拂扬,仿佛可见圆玉白润的小颚及嫩的唇瓣在绢罗下若隐若现。
  他收拢五指,心一横地想抽开绢子——
  噢!该死!
  未曾留心绢罗绣丝上残伫的银针,深而突兀地在食指正中开了道血口,因为是梦,所以痛觉的真实感不大,但他仍吐了句粗话。
  鲜腻腥红昼染在绢绣上蚕儿所吐的银白丝线,污了一幅堪称极品的绣作。那道红滟滟的血痕成为绢罗上最醒目刺眼的墨,也使原先素雅的绣变成不祥的铺戳……
  一只吐着血丝的蚕。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绢子……
  他带着歉意开口仍唤不起女子的任何情绪及举动,她维持着固定姿势,等待着他掀动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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