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风阙 第9章

  「我自有分寸。」真要打也只会将风裳衣打个「半死」。
  「但据水瑄的说法,你已经乱了以往的分寸。」龙步云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教人看不出他真实的心思。
  宇文琅琊无言辩解。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近日的举动是过火了点,但他在风裳衣面前压不住任何情绪,甚至风裳衣小小一句言语挑衅就能逼得他刀剑相向,杀得忘我。
  沉默了半晌,他开口道:「或许是身旁的师兄弟或亲属并没有像他这般个性的人,所以我不知道怎麽与他相处,我承认自己在向来最自豪的冷静上出了乱子,但绝不影响大师兄交代的正事。」
  「我瞧你和他相处得挺不错的。」龙步云咧嘴一笑。
  互砍得日月无光叫相处得挺不错?那天底下的仇家不全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宇文琅琊全然牵不起笑意,「师兄,你在调侃我?」
  「在风裳衣面前,不用当『字文琅琊』的个中滋味,只有你自己知道吧。」龙步云为自己斟满茶,「啧,这种天候,茶冷的真快。」他握起茶壶,以内力缓缓煨热它,突地,荡出一阵阵轻笑。
  「师兄,你笑什麽?」
  龙步云的笑容添了些许宠溺,「运功热茶的过程中,想起了曾有一个笨娃
  娃以为我的手能当火炭使用,将一只生的乞丐鸡放在我手心,要我以内力烤熟它。」
  「这麽蠢?白痴都知道不可能。」难不成笨娃娃以为练功的人随手抓只动物就能烤出美食料理?
  「最蠢的是我还当真帮她烤。」
  听见龙步云的回答,宇文琅琊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蠢举是大师兄做出来的,而大师兄此时迥然不同的笑靥又是怎生的情感?
  「有烤熟吗?」
  问句甫出,字文琅琊自己也愣住了。他竟然间出这种白痴句子?若是以往的他,绝对是仅以默然带过。
  「发现由日己的不同了?」龙步云看著宇文琅琊皱眉自厌的眼神,递给他一杯重新温热的香茗,「你提出疑问,我才能接续话题,否则就像过去一样,你我除了正事,其馀的话都谈不成,是不?」
  宇文琅琊沉默不答。 见他又回复成闷葫芦,龙步云只好继续谈正事。「关於阎王门,最近他们犯下的案子就在洛阳一带——」
  「师兄。」宇文琅琊打断他的话,「你刚刚说『在风裳衣面前,不用当宇文琅琊』是什麽意思?」
  总算肯正视这个问题啦?龙步云反问:「你会因为与师兄弟斗嘴就拆了踏剑山庄?」
  「不会。」想也不想。
  「但我保证,如果风裳衣与你在踏剑山庄斗嘴,你绝对绝对会不顾场所、不顾师父的颜面,狠狠追杀风裳衣,不砍个两剑泄恨不甘心。」
  「这……」宇文琅琊一想到令人头痛的假设——不,是绝对如龙步云所预料的成真恶梦,几乎要发出哀号。他勉强为自己找了个合理解释,「这是因为我对风裳衣的痞子言行忍无可忍之故,」对!一定是这样!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麽说的。」龙步云意有所指,「倘若风裳衣是个姑娘家,我会以为你爱上她咧。」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宇文琅琊猛然咆哮。
  「好好好,当事人觉得无趣,就当我这旁观者多嘴。」龙步云陪著笑脸,尔後凝望著远处云雾缥缈的山麓。「琅琊,你瞧我现在在想什麽?」他的眼光没有从景色间移回宇文琅琊脸上,但仍是问道。
  「阎王门?」宇文琅琊没办法给予肯定的答案,因为他不曾见过龙步云笑得如此……忧喜参半。
  「我在想人,想你方才口中那名白痴娃娃。」龙步云坦诚道。
  「既然想她,何不去寻她?」
  「人生之事岂能尽如所愿?她现在躲我都来不及,寻著了又有何差别?我给自己一段期限,只要阎王门之事终结,就算她躲到老鼠洞里,我也非把她揪出来不可。」
  「我会尽早查清阎王门的底细,让你早日与她相见。」宇文琅琊承诺。
  龙步云摇首,「别把差事及责任全揽在自个儿身上,况且这也不是我麻烦你办事的本意。你不妨将注意力全放在风裳衣身上——」瞧见宇文琅琊皱起眉心,他补充道:「他既然敢自称阎王门的白无常,就必定耳闻或眼见过阎王门的某些人事,从他身上下手总化四处奔波来得有头绪。等会儿晚膳过後到书斋来,我将探子回报的资料交给你,你也好厘清风裳衣话里的真伪。」
  「嗯。」
  「好,回岸边去了。」龙步云操起船桨。
  「等等。」宇文琅琊出声,露出为难的神色,欲言又止。
  「琅琊,怎麽了?师兄弟还有什麽不能说、不能问?!」
  宇文琅琊深吸一口气,好奇心终是战胜了难以启齿的顾虑。
  [你还没告诉我,那只乞丐鸡到底有没有烤熟?」
  +++
  那是把一个人放在心窝深处时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包含著眷恋、想念及酸甜苦辣交杂的心绪。
  这个表情在龙步云脸上显露无遗,只是宇文琅琊没想到,此时此刻只著四月的风裳衣竟以同样的面容伫立在寒夜深更。
  敛眉静思的俊逸五官,在想些什麽?
  卸除嘻皮笑脸的外在掩饰後,风裳衣孤单得像与世隔绝的落魄人。
  「唉……」
  这是第几声叹息?薄唇轻呵出的白雾在夜色中犹如昙花一现短暂。
  「红豆相思;相思红豆……唉,我又回到寻找你们的最初起点,到底是对是错?」
  风裳衣依著栏杆,任凭冷彻心扉的夜风抚过全身。
  「今夜,真冷。她是不是又向你吵著要喝红豆汤御寒?」他唇角轻扬,分不清薄雾朦胧下的笑容是苦抑或喜?风裳衣旋身,不经意瞥见檐下的宇文琅琊,爽朗的笑在脸上漾开,连语调也一改哀怨,彷佛方才静伫风中的人不是他。
  「嘿,字文弟弟,怎麽站在这里吹风?还是你在找我?」
  「你在想谁?」明知道这是风裳衣的私事,宇文琅琊竟脱口而出。
  风裳衣倒也乾脆,「白云呀。除了他我还能想谁?『顺便』把他的小妻子红豆拿出来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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