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一生愿意吗?(下) 第16章

  她趴低身形,以防弓箭手发现,转头却见应昭华心窝中箭,她霎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伤势。
  还能活着?她得要她带下船,可下头还乱着,弓箭手又藏在暗处,她该怎么做?
  「公孙……你怎会在这儿?」应昭华气若游丝地问。
  迎春怔愣,想起她刚刚就是喊她公孙,但她不可能知道她的身分。
  「怎么连你都不睬我了,连我出阁你都没来……」血水顺着她的嘴落下,泪水在眸底打转。
  迎春抿了抿唇,将她抱进怀里。「你也知道我遇到不少事,如今得闲了,自然就来见你了。」船舱内没有灯火,就算她「假扮」自己,昭华也看不穿。
  「怎么觉得你的声音不太一样?还是我快死了,所以……」
  「什么死不死,你不过是小伤罢了,待你伤好,咱们要去城西广福源客栈喝酒,这一次可真要不醉不归。」迎春红了眼眶,该快带她就医,无奈被困在舱房里。
  应昭华闻言,嘻嘻低笑,就像那年还未出阁的小姑娘,为了彼此一个约定就能乐上许久,「好啊,咱们这次喝大曲……谁都不带,就咱们俩……对了,你可以换上女装,唯们一道上街去,我给你买支钗,你要送我一支金步摇。
  「我这不是亏大了?」迎春笑着,泪水掉得猝不及防。
  「欸,下雨了?」应昭华想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意,可她动不了。
  「嗯……卞下一带入夏后就是雨季呀。」迎春胡乱抹着脸,抬头瞥了眼外头的情况,只能确定箭雨止住了,可无法确定弓箭手是否还在暗处虎视眈眈。
  「雨季?可我怎么觉得冷了?」
  「你向来怕冷啊?」迎春不断地摩挲着她的双臂,却感觉她的体温逐渐流失,当机立断决定带她杀出重围,「昭华,走,我带你下船。」
  她拉起昭华的手环过自己的颈项,却见她另一手无力地瘫软垂落,霎时,她的心像是被紧揪住。
  「公孙……你为何舍弃了宇文表哥?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应昭华无神的眸子瞅着她,眼前的黑暗逐渐将她的身影吞噬,「表哥很伤心,他不说……可我知道……公孙家都灭门了,你还被困在里面吗?」
  「我……」迎春哽咽地说不出话。
  「你别跟我一样……我那相公寡言沉默,看起来是冷的,心却是暖的,他待我很好很好,我却在他死后才发现……你别跟我一样,失去了才后悔……因为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别说了,外头静了,我抱你下船。」她想将她抱起,她却浑身无力,直接从她怀里滑落。迎春直瞪着她,好半晌才哑声道:「昭华……昭华,不准睡,你还没送我钗呢……酒都还没喝,你怎能先醉?」
  斗大的泪水串串滑落,她伸手覆上应昭华未闭上的眼,感觉她浓纤的长睫轻轻地刷过她的掌心。
  她瘫坐在地板上,突地听见外头传来轰隆巨响,船身剧摇晃了下,她勉强稳住了自己,从舱房的窗望出去,什么都看不见,倒是听见人群骚动的惊呼和哀嚎声。
  难道……宇文散真的造反了?!
  她恼火地踏出船舱,环顾四周,就见码头边的大街有武装士兵,她心头一凛,随即跃上船桅往大街另一头望去,惊见竟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宇文散到底上哪调来这些人的?
  正忖着,突地听见下头有人高喊——
  「迎春!」
  她垂眼望去,发现是宇文恭,正欲跃下船桅告知满街士兵一事,箭矢声再度逼近:「小心!」
  她扬声朝宇文恭喊着,一支箭翎从身侧擦过,一支插上她的肩头,教她因疼痛而失去平衡的往下坠落,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迎春!」
  她听见他近乎心碎的喊声,她想要回应他,然而痛楚却将她卷进黑暗里……
  她一直处在某种她说不清的虚无飘渺里,眼前的雾从未消散,像是将她困在一隅,直到一天,雾终于散去,她瞧见一处后院园子。
  贫瘠而草木稀疏的园子,有个人正蹲在地上挖着土。
  好熟悉的背影,她的脑袋却浑沌地想不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看着他栽着一截截枝枒,光秃秃的没有叶子,没多久,都烂了。
  之后,她总是静静地伏在园子的角落里,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直到那人又来了,他总是背着光,她瞧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这一次他带来更多的枝枒,一截一截地裁在园子里。
  一段时间后,枝条长出来了,绿芽添了色,她不禁想,这到底是什么?
  她静静等待着。
  不知道是等待着枝枒茁壮,抑或是他的到来。
  可他总瞧不见她,只对着绿叶茂密的喃喃自语,最终她听见一句……
  「为何不开花?」
  原来会开花……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她开始期待,看着园子里的树开出了各色花朵,她很是喜欢,却想不起是什么花,而他所等待的花开,却始终不见讯息。
  直到有一天,花开了,紫色渐层的花朵,而同时她也看见了他的五官、看见他的笑容,是那般熟悉得教她心头发痛,教她脱口喊出,子规……
  啊,她想起来了,那是杜鹃花,每年的三月,他俩总是待在树屋上,俯看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多想,再一次与他赏花,就在那幢树屋里……多想,碰触他……
  「迎春?」
  她猛地张开眼,好似从河底浮上水面,虚浮着的身体有了真实感。
  「迎春!」
  那把压抑着急躁的嗓音在耳边呼唤,她侧眼望去,不由微皱起眉,「大人,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胡碴子都冒岀来了?
  宇文恭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挤出笑意,「忙了点,一会就去打理。」他多怕,当她一张眼,她会是不识得他的迎春。
  「忙什么?」她微皱着眉,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抬手想掐掐发痛的眉心,可手一动,肩头跟着一抽,教她呜咽了声。
  「别动,大夫说少动,口子才收得快。」宇文恭忙按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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