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妻好忙 第57章

  「丫儿!」周奉言没料到她有此举动,赶忙拉出她的手。
  于丫儿受到惊吓,泪水在眸底打转,小嘴颤动地道:「爷,对不起,我不知道不可以,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我……」
  「丫儿,我没生气,我只是吓了一跳,就像我要是把手伸进你的衣襟里,你一定也会吓一跳一样。」周奉言赶忙哄着。
  「我才不会,是爷的话就没关系。」
  预料外的回答,教周奉言头痛地托着发烫的颊,想问为何没关系,但想想……算了,别再挑战自己的理智。
  后来,于丫儿十八岁那一年,他们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里,未经人事的两人摸索了大半夜,从羞怯到动心起念,僵硬却凭借着热情取悦彼此,下个半夜,因为爱,让这一份结合更加满足。
  对周奉言来说,那是他未曾尝过的美好滋味,仿佛他的余生就是为了爱她而存在,他可以为她舍弃一切,只求与她到老。
  但是翌日,梦碎了。
  怀里是于丫儿冰冷且僵硬的躯体,他错愕、呆楞、无法言语,隐约间,似乎听见一种破碎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然后如浪般打上脑门,逼出他不曾流过的泪。
  他这才明白,原来失去所爱时,人心可以碎得多彻底。
  他不想失去,他想挽回,想让一切重来。
  丫儿不知道,当他再一次见到她盈盈的笑时,他真的心甘情愿地为她的笑而死,他要的其实很简单,只要可以与她相守一世就足够。
  然而,朝中的情势不明,为了避险,他要她先回东江村,临行前——
  「袍子?」他微诧地接过她递来的锦袍。
  「本来是想要等到明年七夕才给的,可你说过一阵子才让我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干脆现在先给。」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她绯红着小脸上带嗔又埋怨的神情。
  七夕赠衣……尽管她没说出口,一件袍子就已说明她的情愫。他用义兄妹的名义将,彼此各限一方,但仿佛是命中注定,哪怕是重来的人生,心意依旧相许。他不舍地将她搂进怀里,亲吻她的发。
  「我会尽快到东江村将你接回,届时……咱们成亲吧。」
  至今,他还记得她娇羞地在他怀里轻点头,然而也不过是半天的时间,他接到了消息——路经西江村时,她遭山贼杀害。
  秋雨之中,他抱着她的尸身痛哭失声。
  周家人受到的诅咒他再不认命都得认命,他让一切再次重来,而这一次,他再也不敢接近她,只派人在东江村关注着,定时给他消息。
  他不敢再奢求了,只求她能在他所知的天下一方过活,然而就在同样的那个秋天,东江村传来她的死讯,死因竟是有人看上她,她不从,就扣她一个淫乱勾引的罪名,在市集上硬是用乱石砸死了她。
  那无一完好的尸身让他连哭都哭不出来,而他终于明白了,他俩已经逃不出周家的诅咒,就算她不爱他,甚至不知道有他痴守一方,她依旧落得同样的命运。
  既是如此,他就将她带在身边,让她成为他的丫鬟,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肯定顾得及她。
  她画得一手好画,谁都不画,只画他,仿佛画了他的血肉魂魄,将他的爱恨情仇全都画进画里。从她提笔作画的眼神中,他看见了情,他悲着也喜着,抗拒着又贪求着。
  没想到这次她的兄长竟趁他不在府内,硬是将她带离,卖进花楼,待他得知赶往花楼时,她已经香消玉殒。
  人心到底可以碎上几回?他痛到麻木,悲伤成了愤恨,开始仇视这个一再杀了他最爱女人的血缘。
  也许是狂了吧,他还是试着逆天,从头布局,将她寄养在周呈晔府中打定主意不见她,可偏偏熬不过思念……对她而言,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可对他来说,他却是一次次地等待十几二十年,等待她长大,等待她归来,等待可以再见她一面。
  那一天,知晓她不在府中,他进了周呈晔的府邸,临别时,却巧遇正好归来的她。
  不过是一眼,就临别时匆匆的一眼,她便已倾心,几日之后,他收到她的来信,他恐惧又担忧,狂喜又欢愉,最终选择沉沦,欺骗自己仅以书信往来即可,见不到她的人,能以信思人,对他而言已是满足。
  但当七夕前夕收到她寄来的衣袍时,他的心像是突地扯了下,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惧在周身蔓延着,他差人盯着将军府邸,却因为皇上龙体有恙,他被召进宫祈福,一进天坛便是七日,待他回府时,将军府已被满门抄斩。
  在血流成河的将军府里,他有些恍惚,有点想不起究竟踩在这血里第几回,他的心神有些涣散,隐隐察觉自己不太对劲,但他不在乎了。
  后来,当他瞧见丫儿死在染香院时,他知道,他快疯了。
  再坚强的心也承受不住一再的失去,他不禁想,命运欺凌的到底是谁?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到底还要他经历几次?究竟是他执迷不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抑或者是老天以玩弄人心为乐?
  他只是想与她一世到老,为何这么难?还是……他做得不够多?
  所以,他这次从长计议,把人性都算了进去,让燕奇临成为一世狂人,不惜将周呈晔也算计进去,拿他来箝制燕奇临;让家奴们私屯养兵,与皇族斡旋,在各皇子身边安插眼线,可为什么结果还是不变?!
  
  当血溅出的瞬间,他蓦地惊喊出声,睁开了眼。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感觉背脊爬满了冷汗。
  梦?
  看向四周,光线有点暗,像是已近黄昏,可又浮着一层雾气。他无心理睬异状,哑声喊着,「拾藏,丫儿呢?」
  无人回应,教他心底冻成了冰,他翻身坐起,连外袍都未穿就走到外头,不过是门开门关,四周似乎又暗了些,但他不管。
  「丫儿?」他呼唤着,一声急过一声。
  他心里不安,抽了芽的恐惧茁壮得快要将他压垮,他快喘不过气,脚步却不肯停,在府里每个院落寻找着。
  急步踏过转角,场景竟换成了宫中,他顿了下,直睇着前方良久,回头欲离开,却发现自己身在刑部大牢中,眼见燕禄成长剑横过,丫儿喉间的血溅上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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