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在先 第5章

  “正是。”叶舒远冷然回答。
  他的傲慢更加激怒了歆怡,她犀利的目光射向他。“你怎敢说这种话!”
  叶舒远毫不退让地说:“既然是你的夫君,我当然敢说这种话。”
  “少自以为是,我可以不承认你是我的夫君。”
  听她胆敢在入了洞房后还如此放肆,叶舒远面色遽变,冷然道:“《礼记》有载:‘婚礼者,礼之本也。’你与我如今已行过婚礼,拜过大堂,饮过合卺酒,进了洞房,因此我就是你终生的夫君。”
  话一说完,不给她回嘴的机会,他简洁地命令道:“明天日出前就得上路,你尽早更衣歇息吧。”然后他笔直走到外屋去了。
  “格格,额驸是读书人,讲礼数,你说话不可太过分啊。”康嬷嬷看着叶舒远的背影,担忧地提醒主子。
  歆怡不以为然地说:“是他先逼我的。”
  贴身丫鬟秋儿边为她更衣,边不解地问:“格格念的圣贤书里不是说,女子出嫁后得以夫为天吗?如今额驸就是格格的天,格格那样对‘天’说话合适吗?”
  听到她最忠心的奴仆也用圣贤教条来批评她,歆怡更加烦躁地说:“怎么,连你俩也想对我说教吗?”
  “奴才不敢!”见格格动怒,康嬷嬷和秋儿齐声回答。
  知道她们口里还有话,只是不敢说出,歆怡心中很不是滋味,委屈地说:“我的品行为人别人不清楚,你俩还不清楚吗?虽说额驸不是我自己选的夫君,可是既然是皇上指的婚,大礼都行了,我还能怎样?刚才那样对待他是我不对,可是谁教他不把我当人看?难道嫁给了他,就得失去自我,仰他鼻息生活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最好趁早弄明白,我可不是他的应声虫。”
  “那格格打算怎么做?”康嬷嬷知道她的个性,不免有些担心。
  “我也不知道,先走着瞧吧,反正我不会因为他而改变自己。”歆怡说着,又安慰她俩。“别担心了,明天你们都要陪我到江南去,今后我们三人在一起,没人能欺负我们。”
  不久,叶舒远进来,主仆三人不再说话,康嬷嬷、秋儿料理完后,便离开了。
  歆怡坐在铜镜前,手里握着梳子,望着镜里美得不像真人、愁得不像自己的可人儿,想着身后的男人将要与自己共度今后的每一个夜晚,不由得心乱如麻。
  由于满人对男女间的事不像汉人那样多忌讳,因此平日她从后宫娘娘、嬷嬷和年纪大些的丫鬟那知道一些男女之事,昨夜额娘也同她说了洞房夜的事,因此她不能说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可当这个夜晚真的到来时,她仍感到焦虑惶恐和羞怯不安,特别是在她的丫鬟、嬷嬷离开了,只有她与他独处时,她的心情更加紧绷。
  叶舒远并不知道她内心的感受,只看到她满脸不悦地坐在那里,因此他没有搭理她,便坐在书桌旁看起书来。
  歆怡克制着心里的不安,从镜子里看着他俊朗的五官和儒雅斯文的动作。他真的一点都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些年轻男子,她认识的男人大多出身显贵,其中不乏能文能武的将相之才,但他们大多魁梧高壮、言行豪爽,不像他这么隽雅沉默。
  “你会骑马吗?”憋在心里多日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
  “不会。”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会射箭狩猎吗?”
  “不会。”低垂的眼睛依旧落在书本上。
  傲慢无礼的书呆子!歆怡的心头燃起怒火,挑衅地问:“那你会做些什么?”
  他抬头看她一眼,又一言不发地继续读他手里的书。
  见他如此,歆怡更加认为他是在藐视自己,不由得讥讽道:“什么都不会吗?我想也是。那么生为男子有何用?无怪乎你得那么辛苦地考取功名,否则每天读书能当饭吃吗?能养家糊口吗?”
  她的话刺激了叶舒远的男性自尊。他本不想与她说话,怕两人一言不合又起争执。况且他也无意对她解释自己的事业,那不是他的习惯。他一向是个很能迁就和容忍他人的人,可这个女人的嘴似乎生来就是为惹他生气的,不开口则罢,一开口便是扎人刺耳的话。对这,他绝对不能容忍,否则任她养成习惯,等回到家乡,街坊邻居定以为他功名没考上,倒捡回个乞儿做老婆!
  “夫人此言差矣。”他放下手中的书,认真地对她说:“身为男子,我读书做事,各得其所;赡老育幼,各尽所能。而身为女子,夫人则应当恪守妇道、谨修妇言,慎理妇容、勤做妇工。如此,我叶府长房才能家和事兴,光耀门庭。”
  “如此说来,你的门庭得靠我来光耀啰?那你就该对我客气点。”
  看到她眼里闪烁着好战的光芒,叶舒远眉头一皱,再次埋首书本,不予置评。
  吓!真看不出这个毫无男子气概的文弱书生,竟如此倔强。
  见自己的挑衅只换来他严厉的训斥和傲慢的对待,歆怡不服气,却也很好奇。
  注二:进士分一甲、二甲、三甲。一甲取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和探花,二甲取十名,第一名称为“传胪”。
  注三:春季会试发榜正是杏花开时,故古代又将会试榜称为“杏榜”,而将殿试榜称为“金榜”。
  第二章
  她怎么能高兴呢?她出嫁了,从此将与这个成为她夫君的男人共度一生,而这个男人却为她描述了她即将开始的、枯燥无味又黯淡无光的新生活。
  过去几年,她曾幻想过要嫁给一个魁梧强壮、能射善骑的戍边将军,从此夫妻二人骑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山岗……
  可如今,自己所嫁的人却是个既不会骑马射箭,也不显风流倜傥的文弱书生,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个书生虽有张俊脸,却刻板冷硬;虽有张能言善辩的嘴,却只会说些没有人情味的空洞教条。
  想起从揭开盖头看到他起,他口中说的不是“圣人曰”、“贤良语”,就是对她的批评责备,她的心就变得冰冷。
  难道为了皇帝爷爷的社稷江山,她就得牺牲自己的幸福快乐,后半生都得与这个讨厌自己的男人守在一起吗?就得在以后的每一天,一睁开眼睛就面对这张没有生气的脸,每次说话都得听他无聊的说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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