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相思苦 第19章

  司马青岚不觉蹙眉。为什么李慕白想得到,他就想不到?
  「妳娘已经死了……」那女人活着时,她爬不到那女人头上去,现在还得被死人压在底下吗?
  杏夫人还想争胜,没想到才一句话便点燃聂冬雁的熊熊怒火。
  「娘死了妳就可以进占她的位置,」她怒不可遏地跳起来大吼,「娘死了妳也可以拿她的衣裳去改成妳的穿,娘死了妳还可以窃取那些外公特地送来给她作嫁妆的珠宝首饰和紫貂、黑貂、银貂三件貂皮。而你……」
  蓦而转向聂文超,继续嘶声大吼。
  「你这个负心郎,你辜负了娘的深情厚爱还不够吗?我告诉你杏姨偷了娘的首饰和貂皮,你竟然也说娘死了用不着那些东西,可你知道吗?娘之所以交代绝不可以拿那些首饰和貂皮作陪葬,是因为娘知道杏姨绝不会替我准备嫁妆,所以特意要留给我作陪嫁,但杏姨却连这也要偷得一样不剩,半枚戒指也不留给我,只剩下空空的首饰盒……」
  她哽咽了。
  「娘去世前常常拿来戴在我头上、耳上,挂在我颈子上、手上,怜爱的告诉我说那……那是留给我作新嫁娘时穿……穿戴的,那些所有的一切全……全都被偷光了,我……我只能抱着一个空首饰盒怀……怀念娘的音容笑貌……」
  李慕白默默起身将她揽入怀中,她索性靠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他歉然地对大家点点头,然后带着她转身离开。
  好半天,餐桌上是一片令人难堪又哀伤的沉默,没有人吭声,没有人有任何动静。然后……
  「还给她。」聂文超面无表情地说。
  「老爷?」杏夫人忐忑地觑着丈夫。
  「那些首饰和貂皮,全还给她。」
  「但是……」那些可都是关外才有的名贵珠宝,中原少见,尤其是那三件貂皮,她怎舍得再还回去。
  「那是她的嫁妆。」
  「我们可以另外准备一份给她嘛!」她不甘心啊!
  「还给她。」
  「可……可是有些我已经送人……」她想蒙骗过去。
  聂文超猛地往桌上捶了一拳,铿铿锵锵的所有菜肴全混了,再如同狮吼般咆哮一声,「全还给她,听见了没有?」
  杏夫人骇了一大眺,连忙点头,「是是是,我现在就去拿还给她。」随即慌慌张张的跑了。
  而司马青岚依然惊愕不已。
  她竟然哭了!
  打从十岁开始就不曾掉过眼泪的聂冬雁竟然哭了,而且是当着所有人面前,为什么?
  因为李慕白在她身边吗?
  司马青岚静静地垂下眼眸,深思。
  那个李慕白,在那副清秀文弱的外表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第六章
  在聂府后园最僻静的角落,有一座深幽的庭苑,忘心居,那是聂文超亡妻去世前养病的居所,打从她过世之后,除了仆人定时去打扫之外,也只有聂冬雁会进去,这边摸摸,那边看看,想念娘亲的音容笑貌。
  「那边本来有个秋千的,但坏掉了……」一手抱着首饰盒,一手指指点点,聂冬雁领着李慕白往庭苑深处走去。「还有那块大石头,我娘都会抱着我坐在那儿说故事给我听……」
  尾随在后的秋香则提着一篮糕饼和茶壶,聂冬雁准备在这里待上一整天,并将所有的事统统告诉李慕白。
  「……我还曾经在那鱼池里抓鱼,被我娘骂得半死,因为那鱼池里有些地方很深。」聂冬雁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然后牵着李慕白进入一栋精致的小楼里。
  「哪!就是这儿,我娘去世之前,我都和娘住在这里。」
  李慕白稍一打量厅堂内的布置随即赞叹道:「岳母定然是位高雅恬然的女人。」
  「那当然!」聂冬雁得意地咧开小嘴笑个不停。「不然我爹怎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我娘偷走。」
  「小姐,这要放哪儿?」
  「放到娘房里,然后再去拿只鸡和几样菜来……啊,对了,秋香,顺便再拿一壶好酒来,姑爷喜欢喝酒。」
  片刻后,聂冬雁与李慕白来到二楼一间纤尘不染,清雅脱俗的房间,甫踏入便彷佛被一股幽柔沉静的气氲包围住,令人恍似身在梦幻中,李慕白不由自主地止住脚步。
  「怎么了?」
  「我是个两手血腥的人,只怕会……」李慕白涩然苦笑。「污染了这里。」
  「恰好相反,只有你才有资格来到这里,因为唯有你才能理解娘的哀伤。」将首饰盒放置在梳妆台上后,聂冬雁牵着李慕白来到床沿坐下。「我还想与你在这儿过一宿呢!」
  「这……」李慕白犹豫一下。「妥吗?」
  「当然妥,娘会很高兴的。」聂冬雁侧首去凝望着床头的雪白鸳鸯枕。「那是娘亲手绣的,她一直希望爹能主动来这儿陪她,但是爹从来没有在这儿睡过半宿,如果你和我能代替娘完成这个心愿,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明白了,」李慕白颔首,并拿来她的柔荑包在掌心中。「我们就在这儿过一宿吧!」
  聂冬雁绽出羞赧的笑,然后将视线拉向梳妆台的首饰盒。
  「其实杏姨并不是坏女人,她对我哥哥和姊姊都很好,他们要娶老婆或嫁人的时候,都是靠她在张罗的,因为我爹不喜欢管这种事。」她苦笑。「她只是讨厌我一个人,因为我最像我娘,而她又恨死了我娘,所以把对娘的恨意全都发泄到我头上来……」
  「恨?」李慕白低喃。「因为她是妾室?」
  聂冬雁摇头。「不,杏姨原是爹的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直以为爹会娶她作老婆,甚至双方家长都在谈论亲事了,没想到爹却先娶了娘回来,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到她有多么惊怒、失望。」
  李慕白恍然大悟。「在她认为,是岳母抢去了她所爱的人。」
  「就是这么一回事。」聂冬雁点头道。「但她依然不肯死心,一直赖在聂府不愿离开,百般诱惑我爹,想着爹能收她作二房也好。可惜爹眼里只有娘一个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直到我出世,娘因难产大病一场,不但身子变得非常孱弱多病,而且她的花容月貌也开始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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