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王 第8章

  “也是,既然要搬到我那里,是该整理一番。”他说。
  “我不去。”她瞪他,扬高了声音说道。
  “我问过你了吗?”夏侯昌面无表情地撩起竹帘,走出水榭。
  东方荷握紧拳头,气到全身发抖。
  “啊!”她大叫一声,抱住自己的头,要它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己——
  该走的时候,绝不能再留恋。
  她是恋他,但是绝对不要成为他的女人之一。即便搬到主屋,她也绝不依他。若他硬要占有她,那她便要远走高飞,再也不见他!
  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因为和被他弃之如敝屣一事相较之下,她宁可选择离去。
  她狠狠地咬住手臂,让皮肉的疼痛提醒自己——
  这真的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稍晚夜里,就在夏侯府里的“彩蝶厅”里,异国名香正从香炉间袅袅升起,薄如蛋壳的瓷器里插的全是以珠宝镶制而成的各色逼真花卉,这些玛瑙百合、红宝牡丹、翡翠绿竹永远不凋谢,而厅中身着彩衣翩然起舞的舞伎们则是穿梭于贵客之间的绝艳彩蝶。
  “夏侯兄果真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啊。”二皇子司徒长达笑着敬了夏侯昌一杯酒,两人隔着一座香味四溢的檀香方几对坐。
  “二皇子如今已从北疆返回,若对我这地方还习惯,时常过来便是。”戴着半边银制面具的夏侯昌勾唇一笑,饮尽一杯酒。
  “我此次回京,靠的全是夏侯兄大力相助。”司徒长达说。
  “但愿二皇子君临天下时,也会记得此事。”夏侯昌让跪在一旁的婢女上前斟酒。
  “那是自然。本王不仅记得,还要大大地报恩!”
  司徒长达仰头大笑着,目光在婢女的翠绿抹胸前留连了一会儿,又让她倒了杯酒。
  将酒一饮而尽后,司徒长达羡慕地打量着夏侯屋内的一切——这屋内地板下方设着热炕,烘得一室暖意,哪有半分冬日严冷,无怪乎婢女们的穿着全都极为凉薄诱人。
  司徒长达又看了身边婢女一眼,只见她水眸含情地飞来一眼,他顿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屋内地炕烧得太烈,来人,伺候二皇子更衣。”夏侯昌淡淡地说。
  “都说来到你这里的人,都得去更衣一回,如今还真是见识到了。”司徒长达说道,让婢女扶着他起身。
  夏侯昌但笑不语,目送着司徒长达走入一旁内室。
  更衣不过是小事一桩,重点是在更衣之间,美婢衣衫轻薄,玉手相就于酒意方酣的客人身上。若客人欲成好事,内室中便能颠鸾倒凤。
  好事既成、客人占尽人好处,正是飘然欲仙时,哪有什么生意不能谈?
  “主人,贵客到。”钟管事站在门口行了个揖。
  在两排四名执红色宫灯的婢女领头下,一名身穿斗篷的男子现了身。
  “请。”夏侯昌转身迎进北荻当朝宰相、权倾半边天,也是他二夫人父亲的沈素进门。
  沈素对于夏侯昌的财势虽然清楚,却是头一回来到这处位于水边的夏侯宅第。一看四下无一不是皇室排场,心下不免有些诧然。
  “请上坐。”夏侯昌说。
  “你这里的人能否保密?”沈素低着头,斗篷仍遮住了半张脸庞。
  “她们都是哑子。”
  沈素倒抽一口气,对上夏侯昌戴着面具的冷眸。
  “如此毒辣行事,实非仁人君子所应当。”沈素露出不以为然神色。
  “我是专寻哑女,给她们一条生路。”或是问她们愿不愿意为了金子而饮下哑药。
  “夏侯君果然仁厚,不枉我将女儿芸娘托付与你。”沈素满意地点头,这时才除去斗篷,露出一张清臞略显严肃的方正脸孔。
  夏侯昌淡笑以对,并不将沈素的话往心里放。
  沈素这人表面道貌岸然,实则是个对待自己及别人完全两套标准的奸佞之人。皇帝面前,一派忠孝仁义姿态,然私下行径却是贪婪无餍、强取豪夺之事时有所闻。不过是因为位高权重,无人敢参他一本罢了。
  而这沈芸娘只是一名妾室所生的女儿,在他迎入门之前,并不受宠。沈素也是因为他献上的大笔财富,才同意将女儿嫁给他这个商人。
  “二皇子呢?”沈素问。
  “更衣。”夏侯昌说。
  婢女领着沈素在二皇子之下落坐,立刻用剔薄得能透光的白玉髓酒杯倒上一杯葡萄酒。
  沈素饮了一口,双眼一亮。“美酒!”
  “今日方从海外送到,明日便会送至沉府。”夏侯昌知道沈素私下锦衣玉食、行住坐卧之豪奢绝不亚于帝王之家。
  沈素满意地点头,认为自己这门亲事结得极好。
  夏侯昌虽然脸上有伤,可光是家宅、田地以及北荻国内百余间的各色铺子数量,便足以抵销所有缺陷。
  沈素看着夏侯昌,却如同几个月前初见他时一样地起了几分熟悉感。只是,夏侯昌总是面具示人,让人看得不真切。
  “你这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沈素问。
  “儿时玩火受了伤。”夏侯昌饮了杯酒,淡淡地说。
  “伤得可严重?我识得一名大夫,治疗伤疤十分在行。”
  “我自个儿是习惯了,只是怕吓到人。”夏侯昌说。
  “岳父替你瞧瞧吧。”沈素倾身向前,命令道。
  夏侯昌没多说话,迳自解下了脸上的银制面具。
  烛光之下,焦黑隆起的伤疤狰狞得像一头瞪人的兽,张牙舞爪地让人心惊。
  沈素倒抽一口气,很快地别开眼,呐呐地说:“当真伤得极严重。”
  夏侯昌再度覆上面具,知道从此之后沈素一想到他,便只会留下他一脸伤疤的模样。这就是他要达到的效果。
  毕竟,他与十五岁时的模样虽已大相迳庭。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认出他的身分其实是当年北荻二王爷之子司徒文呢?
  “夏侯兄,你这里当真是人间美地啊。”
  此时,司徒长达一脸满意从内室走出,身上已换了崭新袍衫,就连头冠也重新整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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