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思深深吸一口气,平抑心中的激动与纷乱,正伦没看到哲凡,是吗?她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没有事!”
浣思胡乱地向外张望一阵。“我以为看见一个朋友,是眼花看错了。”
正伦摇摇头,重新开动了汽车。
“这个时候,谁还会在中山北路上逛?除非是醉鬼!”正伦说,“你看见了谁?”
“一个——朋友。”浣思不署可否。表面上她已恢复平静,谁知她心中乱得不可收拾?
“朋友!”正伦不介意地一笑,“我一定不认识的。”
“是。”浣思还在想着,是哲凡吗,是吗?
正伦又开始唱歌,他的兴高采烈和浣思的心神不定成强烈的对比,好几次,浣思几乎不能忍受他的歌声了,她想制止他,却理智地打住了,她不愿让他看见异样。
“浣思,抽个时间我们到伦敦去一趟,”正伦忽然说,“我想去听听伦敦交响乐团的演奏,更想见一见他们的指挥安杠比里文。”
“安杜比里文,美亚花露的丈夫?”浣思颇感意外地,“为什么突然有这个念头?”
“不为什么,想去就是了。”他摇摇头,“我觉得那家伙很有点才气和风格。”
“有才气有风格的人很多。”她笑。
“我欣赏他,他的幽默感也是一流。”他说,“那个大大的鼻子也很性格。”
“你欣赏的,即使缺点也变成好的。”她摇摇头,思想不能完全集中。“但我发现,你的欣赏对象时时改变。”
“有什么不妥吗?”他反问。
“巴西作曲家兼演唱家沙杰奥文度士不一度也是你欣赏的?”她聪明地不置可否。
“近期的他流于俗了!”他摇头,“在流行歌曲界他还可以享盛名,在艺术方面,他没有贡献。”
“别太苛刻,艺术的定义很难下,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并不都是你。”她说。
“嘿!你今夜很不妥协嘛!”他抗议了。
浣思微微一笑,闭口不言。开了车窗,风吹进来,她的头痛略略好些,这些日子采总爱头痛,是工作过度吗,或是疲劳?她是否也真需要一次休息了?
“正伦,如果不是伦敦,我或考虑旅行一次。”她说。
“你总反对伦敦,巴黎呢!”他说,“我知道你欣赏巴黎许多街头艺术。”
“‘左岸’的气氛令我怀念。”她摇摇头,思维飞得好远、好远,巴黎,那是她和哲凡的旧游之地,哲凡——
“去吗?明天开始办手续了。”他看着她。
“慢一点,哪能说起风就是雨?”她制止了,“我还不知道是否真能抽出时间呢!”
“别让学生绑死了你,浣思,艺术的领域该宽厂,把自己困于一隅,会是步入巅峰的阻石!”他正色说。
“别不严重了,我会再考虑。”她说。
到了天母,到了她的家,她不给正伦再有说话的机会,她已先跳下车。
“太晚了,快回去吧!”她压低了声音,“明天见。”
正伦皱皱眉,浣思——可是逃避什么?
“明天一起午餐,我们再商量旅行的事。”他说。
“好。”她挥挥手,转身进去。
今夜很正常,没有头痛的迹象,根本不是病,是吗?哲凡坚持要检验,只不过浪费时间而已。哲凡——
她推开心馨的卧室望一望,小心馨己睡熟了,她退回客厅,顾不得换衣服,立刻打了电话,哲凡的。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只是“喂”一声,浣思立刻知道是哲凡。
“是我,吴浣思。”她吸一口气。
“浣思?”哲凡似平好意外。他的声音除了一些疲乏、一些懒散外,听不出醉意——声音哪有酒意呢?“这么晚了,不舒服?”
“不——”浣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采,“我刚从外面回来,我刚才——似乎看见你,在中山北路上。”
“你看见我,没弄错吗?”他的语气很特别,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相信没错。”她是认真的。
电话里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就为这件事打电话来?”他问。
“也不——全是,”她脑中迅速转动着,“当然,我希望证买一下,你不是——不喝酒的?”
“人是会改变的。”他不直接回答。
“我曾经以为全世界的东西都会变,除了你之外。”她语意深长。
“你高估了我。”他似在自嘲。
又是一阵沉默。
“哲凡,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问得十分含蓄。
“记不得了,”他却完全怪她,“这原不是个了不起的大事,开始就开始,没什么值得记忆的。”
“你这样子——不影响工作?”她是关心他的。
“工作不需要二十四小的!”他似乎在笑。
“但是——医学和事业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她说。她永远忘不了这一点,这不是令他们分离的惟一理由吗?
“是吗?”他似自问,又似问人,立刻,又不置可否地自己回答了。“是吧!”
浣思深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紊乱再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哲凡似乎全变了,绝不是她所认识、她所熟悉的刘哲凡医生,就算今天早晨在医院见面,他也是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我——想见你,现在!”她忍不往说。
“现在?”他意外又不能置信,“为什么?”
“没有原因,只是要见你。”她坚定地说,“你来,或者是我去?”
哲凡犹豫着,他不希望浣思这个时候见到他,这是他从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然而——又怎能拒绝?
“我来——方便吗?”他终于问。
“那么我来!”她想也不想,“我十分钟到。”
“浣思——”他还想说什么。
她已挂上电话,从手袋里拿出车钥匙,连衣服也不换快步奔出去,半分钟,她驾着她的BMW如飞而去。
那是她所熟悉的街道、是她熟悉的巷子、是她熟悉的屋子,就在中山北路四条通。那扇门、那个花园、那个石阶,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顺到走进去而绝无差错。有一段好长的日子,她是此地的女主人,心宁和心馨也相继在此地出生、长大。车停在高高的围墙外,她已嗅到那一阵熟悉的味道,不必抬头,她也知道那块并不大也不显眼却十分为人尊崇的白底黑字“刘哲凡医生诊所”的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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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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