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 第5章

  片刻之后,马队驰近、渐收势,华珍这才看清氤氲的风沙下,那一张飞扬跋扈的黝 黑俊颜。
  元烈在马栏前停下,敏捷地翻身下马,将马鞭丢向小厮,一刻也未曾慢下,笔直地 走近华珍。
  “如今我总算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分开已有三个月之久。
  华珍一怔,随即回道:“在不深切了解汉语真意的时候,不要断章取义!”他所说 的话,必须在有极深切的情意下才能有深刻的体会,不是一句可以朗朗上口的轻浮之语 。
  元烈低头凝睇着她,不由得再一次脱口道:“那么,我说我很挂记你。”
  一旁的如玉听了都不禁动容,不知公主有什么感受?
  如玉忍不住瞄了瞄公主,却见她一言不发、神情淡漠。
  “你还是少费心吧!我相信再过不久,我就要回京了。”华珍淡淡地开口。
  “你真的这么想?”元烈并不动怒,神情莫测高深。
  “不只是想,这是事实。”语毕,华珍转身就走,不再理睬他。
  事实上,他炽烈的眸光每每令她心慌难安,忍不住想离他愈远愈好。
  也许,她是害怕,怕这个强横恣肆的西域男人。
  望着夕阳下远去的纤影,元烈唇畔缓缓勾起了笑,一种属于志在必得的笑。三天之 后,出乎意料地,图伦回到了乌孙。
  **
  *惠靡再一次召见华珍。
  当华珍未到王帐前时,乍见许多熟悉的大红木箱;入帐之后,更是摆满了一地的丝 绸罗缎。
  惠靡示意华珍上前,并嘱咐图伦代他译言。
  “公主,王上命微臣对公主发布中原来的诏书。”
  闻言,华珍心头喜不自胜。莫非这些是皇上为了撤婚而特别对乌孙国的赏赐?
  “华珍公主接旨。”随行而来的中原使节开口。
  “吾皇万岁万万岁!”华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乌孙王惠靡上书,欲华珍公主改嫁于长孙元烈。寡人几 经思量,为求百姓福祉,且与乌孙共灭胡,特命公主从其国俗。钦此,谢恩。”
  华珍霎时如遭雷击。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要她逆伦改嫁元烈!
  “公主还不快接旨谢恩!”特使加重语气,一双锐利的眼直盯在华珍脸上,仿佛在 暗示她若不从旨,远在京城的亲人恐将遭祸。
  华珍冰雪聪明,怎会不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皇上的一句话,可以要多少人生、多 少人死。
  她绝望地谢了恩,接了诏书。看来,今生今世,她再难回故乡了。
  她脸上表情急遽的转变没逃过元烈的眼。他始终不能明白,当初她为何愿嫁一个年 届七旬的老者,如今却百般不愿改嫁他这个身份同样尊贵的年轻男子?
  特使在此时走近了华珍,由袖中抽出另一封信函。“公主,这是江凌王要微臣交予 公主的家书。”
  华珍伸出微颤的双手,接过这一封得之不易的家书,珍重地将它放在怀里。
  惠靡在图伦耳畔又嘱咐了几句。
  “王上要微臣向公主转达,婚礼将在三天之后举行。”图伦开口道。
  华珍无言,既无欢欣之意,亦无违背之意,只是沉默地接受一切。退出营帐之后, 元烈自华珍身后追上她。
  “告诉我,我什么地方比不上王上?”他拉住她的手。
  华珍微拧起眉,奋力抽回手。“你不会懂!”
  “我可以试着去了解。”他丝毫不放弃。
  华珍凝视他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在中原,没有人会嫁给自己丈夫的孙子。”
  “你我并没有真正的骨血关系。”元烈回道。
  “即便如此,仍是有违伦常,是失德之举!”
  “难道你情愿守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也不愿改嫁予我?”元烈不敢置信地盯住 她。
  华珍缓缓的摇头。“我说过你不会懂的!”她何尝愿意和亲,何尝愿意嫁一个垂垂 老者?
  他一点都不明白,她心底的绝望是来自于思乡,永远不能再返回的家园啊!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他轻轻地问。
  华珍的心忽然痛了起来。
  “我要的,没有人能给。”漆黑的瞳泛起了水光。
  “你不说,又怎么能知道?”
  华珍迎着他熠熠碧眸,唇畔泛开一抹哀戚的浅笑。“我想回中原,永永远远地离开 此地,你能做到吗?”轻软的嗓音里夹杂着浓浓的愁悒。
  元烈没有回答,一双炽烈的绿眸紧紧地盯住她哀戚的眼。
  放她走,他办不到!
  华珍心底幽幽长叹,偕同如玉离去。
  她的心境,他如何能懂?三天晃眼即过,元烈与华珍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宴。
  除了华珍之外,似乎每一个人都显得十分高兴。
  “我有荣幸请你喝杯酒吗?我的新娘子。”元烈将酒杯递至她面前。
  他有过不少女人,但让他兴起成婚之念的却只有这个中原来的女子。
  华珍沉默的接过酒杯,仰首一饮而尽。
  “咳……咳……”烈酒如一团火在她喉间烧灼。
  “你喝得太急了!”元烈盯住她,眸底掠过一抹怜惜。
  在他眼底,她仿佛一只易碎的琉璃,需要人细心呵护。
  “再给我一杯!”华珍开口。
  “不,我不希望我的新娘子酒醉。”熠熠的绿眸里写满了对她的欲望。
  华珍无言,避开了他炽烈的注视。
  元烈始终以独占的眼神瞧着她,一刻未曾稍离。
  宴后,华珍依照习俗,在属于妃子的营帐里等待丈夫。
  当她全身赤裸地躺在毛毡下时,心底的慌乱无法言喻。
  此时,帐帘被揭了开,元烈缓缓走入帐中。
  记得第一次入此帐,她还是别人的妻子;如今,她只属于他,一辈子属于他。
  元烈走近床毡,低头注视着妻子。昏黄的烛光映着她一贯矜淡的脸,仿佛笼罩着光 华;一头披散在枕边的青丝,更显得她肤光胜雪、撩人遐思。元烈不禁屏住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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