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姝梦 第33章

  小蝉不再说话,随得她自行思考。
  而随后的日子,范思娃与毕加索的争吵仍然不断。互相攻击早已替代了所有的柔情蜜意。
  毕加索说出他的遗世金句:“于我而言,世上只有两种女人:女神与门口地垫。”
  范思娃说:“于是,你在我以为自己是女神之时,你就尽力把我变成门口地垫了,对吗?让我没有好日子过,就成为你的生活目标。”
  她不动气,甚至有心情挂上一个微笑。毕加索看了,就愤怨得把画笔掷到地上去。不能够成功挫败这个女人,余下的半天他也无法安乐。
  有一次,毕加索望着阳光下的微尘说:“世上无人对我具重要性,你们每一个人都只是灰尘,我用扫把就可以把你们扫走。”
  说看狠毒话的毕加索,神情倒有几分哲人的韵味。
  范思娃放下原本正阅读的书本,思考了片刻,继而就“哈哈哈”地狂笑十数秒。接下来,她说:“我或许真的只是一粒尘埃,但我自己会行会走,用不着你花气力用扫把扫走我。”
  然后,她结论:“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赖死在你身边。”
  翌日,范思娃就收拾细软离开毕加索,她在三个月之内都拒绝见他。而这一次,正如任何一次,是毕加索苦苦哀求她回去。
  小蝉明白了何谓惨不忍睹。毕加索似乎在立定一个主意,非要精神虐待范思娃不可。仿佛每天一起床,他就定下了如何虐待她的所有计划,继而用心一步一步实行。
  在毕加索的画室内,小蝉托着腮凝视创作中的大画家,他下笔利落自信,每一笔都得心应手,在画布上他是神,想创作什么就得到什么。在爱情上,他也自制一个恶神的地位,要摧毁谁也可以。
  小蝉问:“难道没有一个叫你更快乐的爱情法则?”
  毕加索在画看那幅著名的《花女人》,灵感来自范思娃,他把她画成一朵圆脸庞小花,眼大大,惹人怜爱的。
  究竟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明明爱看这个女人,明明视她如心中开出的花朵,他却要她每一天也不好过。
  小蝉伸手抓来一抹阳光下的金色尘埃,然后轻轻向着毕加索吹动。黄金色的尘埃如一个梦似的散在他眼前,他觉得很美,于是停下挥动的画笔,对着尘埃展露一个和善的微笑。
  小蝉说:“你其实可以很好的嘛!我搞不通你。”
  小蝉一跃而起,以芭蕾舞娘的姿态在他眼前旋转,她舞动着的身体,让阳光和尘埃都活起来,闪亮的金光就在毕加索的身前流动。
  毕加索的眉头轻皱,渐渐陷入思考之中。他感应得到小蝉的说话她的问题,他全都听懂。
  他拨弄阳光中的尘埃,然后说:“我只懂得一种爱的方法。”
  小蝉回眸望向他,她停止了她的动作。是的,她也知道,这个男人一直也是如此。他对范思娃,不比其他女人更差。
  没有女人可以妄想有奇迹。在这种男人跟前,一切都是不自量力。
  毕加索与范思娃一起之时,并没有完全放弃朵拉和玛莉特丽莎。朵拉住在她的房子中,每天的使命就是等待毕加索的电话,他总是让她觉得,他每天也有可能致电相约晚膳。而事实上,他一星期也不邀约一次,若碰巧他有心情,但又找不着她的话,他就会暴跳如雷,什么难听的话也讲得出。小蝉站在朵拉身后,看着她如雕像般静止的背影,看得心都痛。朵拉可以连续数小时呆滞地坐在电话旁边,这角落中的唯一生命力,就是那从不间断的烟丝。烟丝的轻软和自由,与她那被锁住的身体和灵魂,构成了一种悲哀的矛盾。
  究竟累不累,为着一个男人弹动不得。
  有一次,电话真的响起,毕加索以近乎命令的语气把朵拉叫唤到餐厅去,但那一夜,朵拉没出现在餐厅中。毕加索气疯了头,跑到朵拉的家准备痛骂她一顿,然后他发现朵拉一直坐在电话旁没离开过,她正背着他不能制止地落泪。
  毕加索骂她,她就凄凄饮泣,那双哭了超过半个晚上的眼睛已肿如核桃。就在毕加索准备离去之时,朵拉就高声说:“你知不知道,你正过着极之羞耻的生活!”
  毕加索回敬她:“我不惯别人用这种语气向我说话!”
  朵拉就说:“趁你还未老得要死之时,你最好诚心忏悔!”
  “发疯!”毕加索不屑地望了她一眼。
  朵拉说:“作为一名艺术家你可能很出类拔萃,但在品格上你一文不值!”
  毕加索怔了征,半晌后,他却不怨反笑。“哈哈哈哈哈!你批判我!”
  在他的笑声中,朵拉掩脸痛哭。
  毕加索对着这张他早已习惯的哭泣脸孔说:“你这种女人,走到我身边来叨我光,现在居然好意思反骂我!”
  朵拉边哭边说:“我叨你光,难道这十年八年间,我全无付出过?”
  毕加索气定神问,“我从来无逼过你。”继而又说:“都说女人是门口地垫。你们才是真正一文不值!”
  朵拉已经分不出自己是愤怒还是伤痛,只知道哭泣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事,她哭得皱住五官,身体抖震声音衰恸。她的左手环抱自己的身体,右手掩着悲凄的脸,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撑多久。
  她一直都无反抗过毕加索,朵拉的个性异于范思娃,她天生就忧郁伤感;而且,亦不认为控诉毕加索对她的地位有何挽救的作用。一切只因为伤心过度,那颗可怜的心不得不作出发泄。
  满怀信心地投入一段感情,为得到这个男人虚荣光彩过,却在青春耗尽之际才发现,所有领受过的甜头只是引诱她输得再尽的饵。已经倾家荡产了,还会有下一步吗?
  毕加索走进厨房,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小蝉忍不住说:“你会不会认为你太过分?”
  立刻,毕加索就呛住了,他咳嗽起来。
  小蝉知道他感应得到她的说话,于是她再说:“你迟早把她逼疯!”
  毕加索听得见,而他的反应是反感。他用力放下酒杯,走回厅中指着朵拉高声说:“你只是另一个奥尔佳!另一个毫无趣味的疯妇,你究竟妄想些什么?你妄想我会爱你吗?你问问你自己,像你这种女人,值得我去爱吗?你说我一文不值?你才是门口地垫不值分文,我问你,你配得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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