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误今生 第32章

  同狱的女囚大都有着可怜的遭遇,有些是丈夫缴不出税,被押坐牢,有些是父兄犯法被抄家,母女一行皆被官卖,中国的律法以此为酷烈,男人家一旦触法,妻女也得遭殃被政府拍卖;就算妇人良善,发现丈夫作奸犯科要向官府告首,不论青红皂白先大杖伺候才准控告丈夫。
  对明月的悲惨际遇,众人皆一掏同情之泪,清洁的饮水浆酪一定不忘为她的襁褓幼儿留一份……可是对生命力逐渐流失的明月来说一点帮助也没有。意识昏迷的明月高烧不退,肩胛处的伤口已经红肿化脓,恶臭熏人。
  婆婆不要打了!恕了明月这一次吧!
  昏迷不醒的明月蠕动双唇发出无声的呓语。
  好痛!
  陷于水深火热的明月又再一次梦见以往的魔魇——在梦中,磨着豆浆的明月,不小心打翻箩筐,洒了满地的黄豆,愤怒的婆婆握起了拐杖,一杖又一杖地打在她身上,一直落在她的左肩……
  痛!针挑火炙的剧痛惊醒了明月的意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良久良久才让她找回了身在何处的感觉。
  怀里的旭儿因饥饿发出了微弱的哭声,几乎令她为之心碎。
  如果早知会有今日,她绝不会生下他来让他陪着受苦……虚弱的明月只觉得心酸,却流不出半滴眼泪。
  苍天要绝我们母子的命吗?!
  “要不要进去随你们罢!动作快一点。”狱卒不耐烦地说。
  两条人影战战兢兢地靠近明月,唤了一句:“秋月……”便哽噎难言。
  她睁开了双眼,看见熟悉的街坊妇人问她道:“你……你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邻居一场又怜她平白遭此横祸,一班乡里公推了两人来探望她。
  呵——!至少旭儿有救了。明月长长叹息,心为之一宽。
  时间宝贵……她挣扎着由内袍腰际扯下了一颗玉坠子,颤颤抖抖地交给了莫大婶,简明扼要地交待:“……我……已经活不成,只是……这孩子没个投奔……请……请拿着这个,去西平侯府……”她咳出了一口腥甜鲜血,重复交待了一遍,“找沐景春……叫他念在兄弟情份……好好看待这孩子……。”光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就几乎用光了她仅存的力气。
  确定莫大婶两人听得明白后,明月安然放手。
  冷酷无情的狱卒,声声催促,驱走了探狱的人,阴暗潮霉的牢狱又重新恢复死寂。
  陡然放松牵绊的明月,颓然倒在稻草堆上,一心只求速死。
  左肩的伤口火热疼痛,崔家婆婆殴打她的梦魇竟是如此逼真……。
  那是十年前的事吗?怎么似昨日才发生般深刻?!
  回想她这一生薄命至此……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梦?!明月恍惚想到。
  会不会一觉醒来时,她仍是崔家的媳妇;刚被婆婆责打了一顿,忍着肩痛瑟瑟蜷缩在柴房角落昏沉而睡?!清醒了以后,又是一些永远做不完的粗活在等着她?!
  南柯一梦呵!不就是如此?……仅存的最后一丝意识伴随着永不休止的疼痛沉入黑暗中:“死亡”,对她来说无异是种解脱。
  漂泊一如人命薄,凭尔去,忍俺留?!……
  第十一章
  碧漪……
  沐刚终日凝望着“云南行旅图”,怔忡玩味着其中巧合之处,画者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可是磊落宏观的笔触似乎可以拥抱整个天地——题跋的墨迹劲道苍遒,只是落款的篆印令人起疑:“碧漪”,好柔雅的名字,竟像女子的闺名了。
  青云、明月、碧漪……几乎可以贯连成一首咏景佳句,更何况,这么写实的绘法,
  简直像他曾和明月共睹的景光……有可能吗?沐刚逡巡跺步猜疑不定。
  可是,他从未见过明月绘画呀!
  真是痴人痴梦!他闷然自想。见山非山,见水非水;风、花、雪、月竟全让他联想
  起伊人!
  书房外传来两、三人的脚步声,似乎走得匆忙急乱,原来是总管带着守门的人来禀
  报大事。
  沐刚狐疑扬眉。
  一向办事老练的管家吞吞吐吐不敢直言,只说道:“王爷。门外有一个妇人要……
  见大少爷。”
  能让管家亲自来向他报告的事一定非同小可,沐刚不悦地沉下脸来,“这孽障又闯
  了什么祸?!”
  众人期期艾艾,心里都有了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那妇人……那妇人……抱了一
  个小娃儿,坚持要见大少爷才肯说。”
  那混帐!沐刚火冒三丈吼道:“叫他来!”
  他和众人一致认定:淘气的景春这回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女方的母亲带着“证
  据”找上门来了。
  “大少爷不在!进宫里去了。”总管回答。
  他询问主子的意思,若要如何处理。“由于兹事体大,又恐惊动天听……
  奴才们不敢作主,特来请示王爷。”
  沐刚头疼不已,在这种非常时期,景春出这种纰漏,不正落人口实道“倚势非为”
  吗?
  “叫那妇人进来,我亲自问她。”沐刚说。
  “是。”总管答应退下。一个外貌忠厚的中年妇人,怀抱着一个襁褓幼儿,被总管
  领进了内书房。
  未曾见过王府威严阵仗的莫大婶早吓软了脚,一见到面容冷肃的沐刚便不由自主跪
  下。
  她的胆怯令沐刚放缓了声调:“别怕!这位大婶有什么事情尽可一五一十跟我说。”
  战战兢兢的莫大婶,虽然说的语无伦次,让总管为之皱眉,但是沐刚依然有耐心地,
  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一堆不着主题的话,什么寡妇可怜受冤、命在旦夕的,令他一头雾水。
  “你是要我帮这孩子的母亲申冤吗?”他打断了莫大婶的话。只是,这妇人为什么
  一定要找景春不可?!沐刚的疑心带着一丝不祥预兆。
  “不……不是。这位小娘子说她……她已经活不成了……”悲伤感慨的莫大婶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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