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梦恋恋 第17章

  “有事吗?”她走出树屋,来到平台边缘。
  阿恪仰起满怀期待的小脸,“我也要上去爹的树屋!”
  爹的树屋是谷里他最喜欢的地方,不过娘把它划成禁地,不准他随便上去。仔细算算今年过年到现在,他也才上去过三次而已呢!
  望着儿子满怀期待的脸,第五宁心一软,叹笑道:“上来吧!”
  阿恪一听,忙不迭地沿着钉在树干上的木梯往上爬,动作俐落熟练得仿佛他早已爬过数百回,然而事实上的确也是如此。
  由于他自认不是个乖小孩,举凡娘的谆谆教诲、耳提面命,他多半都阳奉阴违,即使娘不准他随便到树屋,也锁上了树屋的门,他还是老趁娘不注意时上去逛逛、看看,自然练就了一身爬树功夫。
  “娘,你在看什么?”他挨近娘亲身畔,为她手上那一大叠的涂鸦感到困惑。“这是谁画的?”
  放下手中的纸张,第五宁将儿子抱起,顺势坐进老旧的竹椅里。“这些是你爹小时候的画。”她让儿子在她怀中坐好后,又拿起了画细看端详。看着那一张张黑乌乌的画,阿恪嘟了嘟嘴,皱起小脸,“爹的画好奇怪!”
  “奇怪?”第五宁不解。
  如果儿子说他画得让人看不懂,那她还能理解,可是画得奇怪……
  阿恪伸出小手,指着最上面那张纸上画的东西说:“这个看起来像石磨。”他们谷里也有个旧旧的石磨,因此他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图。
  “石磨?”第五宁压下满腔的诧异,凝神细看,果然在简单的线条中隐约瞧出了石磨的模样。
  忽然间,过去的记忆回笼。
  她蹙起柳眉,记得谷里出现石磨是在她来的半年之后……不!现在回想起来,很多东西都是在她来谷里后,才在谷中出现的:菜圃、稻田、牛只、鸡群、木质碗盘筷子、织布机……
  上个月出谷为村民义诊时,某个村民在看到阿恪后所说的话突然闪过她脑海。
  “夫人,这孩子的面相好生眼熟,我似乎在哪儿看过……啊!我想起来了,约莫十三、四年前,有个少年三天两头在村里出现,拿着猎物到处向人交换学东西,什么种田、磨麦、做面、木工、织布他都学,他的长相就跟这孩子一模一样!”
  十三、四年前,一模一样……
  当时怎没想到那村民口中所说的就是阿衡呢?
  为了她吃不惯肉食,他这才去学种菜、种稻;为了她习惯用碗筷进食,他才去学做木碗、木筷;为了让她有布裁新衣,他去学织布……
  手上的纸张随着迟来的须悟变重变沉,他的用心一点一滴全纪录在这些画里。
  “娘?”瞧见娘亲看画看到一半,忽然泪流满面,阿恪除了满脸的莫名其妙,更有着不知所措的慌张。
  第四章
  “第五衡?”乍然听到这个聧违已久的名字,殷三既惊又喜,浑然忘却了适才的怒不可遏。
  “殷三哥认识我阿弟?”前来登门谢罪的罗安诧异地看着殷三脸部表情由怒转喜的两极变化。
  两天前医堂出事时他碰巧不在场,没能来得及阻止第五衡赶走殷家母子的决定,在惭愧之余,他亲自护送受惊的两母子来到成都鹰庄,并趁此向殷三负荆请罪。
  他早知道第五衡因不明的原因痛恨杭州殷家,却没想到他会痛恨到这种程度,连殷家的小孩也不肯救。
  “第五衡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的,二十四、五岁左右,带北方口音?”殷三紧张地问仔细。
  罗安点头,“阿衡大约高我半个头,是二十五岁没错,虽然现在听不大出来,可的确是带着北方口音。”
  “高半个头?”殷三皱起眉头。罗安身高与他相仿,第五衡若真比罗安高的话,那必定也比他高。“阿衡跟我差不多高,怎会……啊!当年他才十六岁!”
  男孩发育较迟,十六岁后再抽高是很普遍的事。
  已确定了大半的殷三颔首道:“我看不需要再问,就可以肯定这个第五衡是复姓第五,单名一个衡字吧!”
  “没错。”
  “那就对了!”殷三喜形于色地笑道。
  “殷三哥,这……”罗安至今仍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殷三叹笑道:“罗兄,你那结拜义弟不是别人,正是我姨表兄弟。”
  “姨表兄弟?”罗安乍听之下显得有点难以置信。
  瞧阿衡讨厌殷家的模样,有谁想像得到他们竟是姨表亲戚?
  “是啊,有一度我们还差点亲上加亲呢!”
  “亲上加亲?”实在不是罗安爱当鹦鹉,重复人家句尾,而是由殷三口中所说出来的消息太过匪夷所思,要他不当鹦鹉都困难。
  “我亲弟殷六和阿衡的姐姐有过婚约,只可惜这亲事后来没成。”殷三顿了下,续道:“我怎么也没想到阿衡会在四川出现,本以为他九年前离开杭州后,应该是会回关外去的。”
  九年前?罗安敏感地眯起了眼,聪明的不接话,让殷三道尽原委。
  “我娘和阿衡的娘是双生姐妹,从小就很亲近,及长各自婚嫁后,一随我爹到了杭州,一随我姨父到了陕西,两地相隔千里,可书信往来仍是十分频繁。我姨父和姨母共生了两个孩子,一女一男。听我娘说,阿衡从小就被他爹过继给他大伯,跟着他远走关外,落脚在长白山。后来我姨母过世,我姨父在病重难愈之际,只得将阿衡的姐姐托孤于他大哥,由他带回长白山抚养。
  “九年前的春末,在我娘的不断要求下,阿衡和他姐姐南下到杭州作客三个月。起初一切都遏好,直到后来,阿衡的姐姐在我娘的鼓吹下应允了与老大的婚事……也许是因为后来几年相依为命的关系吧,阿衡和年长他两岁的姐姐虽然自小分隔两地而后才又重聚,但感情却好得一如打小一块长大的姐弟,以至于他难以接受姐姐即将要嫁人的事。最后竟因此与殷家决裂,赌气离去,就此行踪不明。没想到今天竟让我碰上了……”说着说着,殷三突然沉默了下来。
  “殷三哥?”
  殷三苦笑一声,“我怎么也想不到,事过境迁都九年了,他还是对我们殷家心存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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