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情恨 第14章

  “就算天下不乏奇迹,香港更多,我也很怀疑我们是否有足够能力去承担这单生意。”
  我张着嘴,原本打算解释唐襄年居中的作用,但,又有点不甘不忿,觉得金旭晖是太瞧不起我了,把唐襄年的这重关系给他说了,也是有害无益。他要信就信,不信拉倒,有哪一门生意不是赌眼光,冒风险的。
  这一迟疑,金旭晖又接着说下去:
  “既然是你独力找回来的好路数,正如惜如建议,不由我们分你这一杯羹,这番盛情,我们担当不起,也不敢领。”
  事实上,永隆行的生意正渐上轨道,我也不认为应该冒什么风险,这纸合同一签,投资额是过百万,非同小可,你知道现今好区份的二千尺房子,才售价五万元而已。
  “不过,话得说回来,有危才有机。永隆行不入股不等于你个人不可以做这笔生意。如果证明你眼光独到,才识过人,援引强劲的话,我倒劝你不要放弃。”
  我完全明白对方的用意。他们怀疑我在设个商业陷阱,让他们踩进去,摔得头破血流,大快我心。
  这叫不叫好心遇雷劈?我差点无辞以对,金旭晖微笑道:
  “大嫂,你有十足信心的话,不妨撒手干去,我知道你现金不足周转,而永隆行可以借给你。”
  我精神为之一振,问:
  “是真的?”
  “君子一言。”金旭晖道,“可是要有抵押,你知道永隆行的股份,认真来说,我只占三分之一,借钱出去,当然要保障,只是利息可以少算一点。”
  “拿什么来抵押?”
  “金家分给你的财产,即使减去健如所应有的,你还是有接近三分之一,可不少了。”
  我顿时呆住了。
  这就是说金旭晖跟我明码实价地赌一铺了。赢了,岂止不用损失名下各种股份及不动产,且,还能有妙不可言的生机。生机在于能运用要金旭晖点头首肯才挪得动的资产,放在新鲜热辣的生意上头,无疑等于套现,这要比现今跟在他屁股后头干活,百分之一百的受掣于人好得多。
  成功了,不只有钱,且还有面,这是太棒了。
  可是,输了呢?
  那就等于双手奉送了全部我在金家的产业,连住在那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锌铁屋都要双手奉还。
  我在不久前,请牛嫂做见证,我说过:
  “要搬离这幢金家大宅的人是他们,不是我。”
  金旭晖在谋臣如雨,精心思量之后向我挑战了,他当然不会安着好心,从助我一臂之力出发,压根儿,他们觉得我会输,才会打本让我输。
  我输了就等于他们赢。
  这一铺我究竟要不要赌?
  足足思量了三天三夜,仍然把握不定。
  到第四夜,我睡不牢,自乱梦中惊醒,爬起身来,打算如厕。走出屋外,再推门进那新盖的小锌铁屋,一阵秽物的腐臭味立即扑鼻而来,一定是牛嫂忘了把快要满溢的马桶清洗。
  自出娘胎以来,从未曾试过有这种浓重到使我随时窒息的感觉。这感觉化成一股无形的压力,把胃里头的余渣剩滓迫出口腔来。
  我呱啦一声,就吐了一地。
  重新走出天台,凭栏远望,仍见香江明丽,夜景绚烂、原本应是人上人的自己,何以落得如今的凄然境况。
  反正是素食残居,何须多所恋栈?今日他们不迫我赌这一铺,漫漫岁月,直至我儿成长,多的是阴谋机会,防不胜防,那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晚风吹送,夜凉如水,我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整个人头脑焕然一新。
  金旭晖精神奕奕地跟我重上律师楼去,我把名下所有全部押给永隆行,套了现金。金额只及我名下那些不动产与永隆股份时值的百分之五十。
  “祝你好运,大嫂!”金旭晖说,“你现今是大财到手,得小心点运用,万一亏蚀了,无法偿还,你就将一无所有了。”
  我笑:
  “多谢你的提点,我会小心!当你跟傅菁小姐蜜月归来,自有好消息奉告。”
  我再强调:
  “是我的好消息。”
  金旭晖也不示弱,道:
  “但愿如此。”
  说完了这番话,我瞟了妹子惜如一眼,发现她神情怅惆,心不在焉。这是不难想象的,待嫁的姑娘不是她,迎娶媳妇的新郎却是她心上的挚爱,当然的苦不堪言。
  我忽尔地轻叹。
  惜如是值得同情的。
  其实凡是要跟别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感情时间的女人都值得同情。
  我们姊妹三人根本是同一条船上的可怜人,相煎何太急!
  待金旭晖转身走了之后,惜如开口问我:
  “你叹气,大姐?”
  “对。太多的势成骑虎,情势迫人是不是?”
  “我是自愿的。”惜如竟这么说。
  “好。”我点头,“这就更上一层楼,无悔对你日后的日子会更易过。”
  “大姐,你亦然。”
  当然了,尤其是我再没有选择,非孤军上路,背城一战不可。
  终于签了伟特药厂的合约。
  我跟他们指定的一位经理佐治汉明斯联络,研究赴运货品的细则。
  作为东南亚的总代理,是有一个定额要包销的。可是,手上的现金还不算很充裕,于是我给佐治提出了要求,头三个月,我要的货量有限,我向他解释:
  “在安排货仓与销售人手上,还需要一小段日子才能上轨道,故此最好让我分阶段去取货,第一阶段取货量少一点,循步渐进,总之到年底,我们做足包销数量,且只会超额完成。”佐治似乎不是一个刁难的人,他爽朗的声音从长途电话中传过来说:
  “行。就照你的计划进行。我们的上头对你甚有信心,请代我们向唐襄年先生问候。”
  “一定,一定。”
  挂断了线,我重重地叹一口气。
  根本没敢跟唐襄年交代这件事。
  我另以金氏企业的名义跟伟特签了合约,并没有知会他。如果今时今日,他知道我已过桥抽板,也应该明白理由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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