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巢鸟的爱情纪事 第32章

  李盈月和三个女同学嘻嘻哈哈地从教室里出来,也许是有个开服装店的母亲的缘故,李盈月的穿着比其他同学光鲜得多,却丝毫不减那分年轻的稚气,任谁也看不出她竟已是个孩子的母亲。
  “晚上我们去夜市吃东西,从街头吃到街尾,怎么样?”一个微胖的好友说。
  “吃回来再吃泻药减肥啊?神经!倒不如去吃棉花糖吧!好像吃了很多,可以满足吃的欲望,又不怕吃得太肥!”高个子美女答。
  “我从不吃棉花糖。”李盈月说。
  “为什么?”
  “棉花糖的滋味,受骗的滋味!”
  “哇!真深奥啊!连吃糖都有学问!”
  “没办法,人家盈月多认真啊!哪像我们?”接着一串嘻笑打闹。
  以前的李盈月,下了课生龙活虎,上课就梦周公;而现在,可都是人家向她借笔记,考试她替人家护航的!她相信,只有让自己不用靠别人,有能力作决定,别人才不会替她作决定!
  她要做个有能力爱人的女人,不要只是做等着被爱、被决定、被支配的女人。
  “李盈月!”一个清亮的声音唤住她。
  李盈月猛然回头。球场上竞赛的喧闹声,耳坠子树随风摇摆的婆娑声,女学生们不知天高地厚的谈笑声,一个呼唤她名字的男孩……她似乎又回到了和文明中初相恋的日子。
  李盈月的同伴们也闻声回头,惊艳一个年轻潇洒的男人,懂得穿针织外套、富流行感的绅士,尤其是身后那辆红色保时捷。
  她们面面相觑,同时发出惊叹声。
  “李盈月,你身价这么高哇!介绍介绍吧!哦,天,酷毙了!”
  “盈月,好久不见!”丁秀岩走上前来,生涩地寒暄着:“你们好。同学?”
  “是啊!顶好的朋友!喂!”胖女孩用手肘碰了碰李盈月:“介绍一下嘛!男朋友?”
  “不是啦!”丁秀岩的突然出现,教李盈月不安又……五味杂陈的,不知该如何搭话。
  “我叫丁秀岩,一个……被她三振出局的朋友!”丁秀岩靠着这群天真女孩的鼓舞,竟在不规则的心跳中也能说出一两句幽默的话。
  “什么?这样的条件你竟也三振?喂!不会吧?”
  “哎呀!别听他胡说!你……你来干嘛?”
  “肚子饿了。”
  李盈月知道丁秀岩是有备而来的,却一时不知怎么答他的话,心里竟有些欣喜,又有些气怒。
  “我又不开餐厅,肚子饿关我什么事?”
  “那……好吧,算我来还东西的好了!”丁秀岩取出一个小皮夹,拿出一张名片似的东西,交给李盈月。
  李盈月一接过手,女伴们比她还好奇,纷纷凑头过来看。名片上有一条黑色细线构成的图案,但看不出画的是什么。翻到背面才看见,上头写着:盈月的发。
  “在外套上找到的,随手留了下来,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我很珍惜它。”
  天!这对大学新鲜人的女孩们简直是电影上才有的情节,英俊高大的男人,细腻深情的心灵,以及那名牌跑车……女孩们的梦想,岂容李盈月现实的眼光使之破灭?
  “盈月,你还等什么啊?真爱只有一次,错过就没有了!”
  李盈月望着卡片上的字,心中有如针扎着似的痛楚。她想起文明中,任何与爱情相关的情绪都使她想起文明中。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再和其他男人谈恋爱呢?
  “盈月,去吧!好歹把话说清楚,人家在等你呢!”
  “我……”李盈月抬头看丁秀岩,她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这个为了她差点死去的男人,如今,她要用什么理由再拒绝他呢?
  他在等她的拒绝,他其实知道她会拒绝他来,只为了证实。
  “对不起!我同学说得没错,真爱只有一次;而我,我已经拥有过了!”
  丁秀岩不意外,心却依然被重重砍了一刀。他笑了,笑得很灿烂。“如果我也即将死去呢?难道真的失去的比较美,比较刻骨铭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唉——我肚子真的饿了!我走了,再见!”
  丁秀岩真的走了。
  唉——最难过的,莫过于李盈月的三个女同学。
  李盈月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但她着实被那几个女娃儿们骂惨了!
  丁秀岩始终给她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有时在梦中,明明是她和文明中依偎着,但一抬头,却看见丁秀岩在朝她笑。他的笑没文明中的灿烂,却很温柔。
  “不!我不能接受他,我和妈约定好了,若再婚,娃娃就还给文家,我不能!”
  李盈月丢下手中的笔记,在窗前不安地来回徘徊着,努力不想,却又一再忆起丁秀岩在车旁温柔的笑容,以及故作镇定的幽默,她不由地自口袋中摸出那写着“盈月的发”的小白卡纸,放在手上,情不自禁地滑下两行清泪。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惹我?我是无辜的,我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不想跟你们有关系,为什么偏偏你们能左右我的情绪,能干扰我的生活、我的未来?李盈月竟恨恨地怨起所有爱过她的男人。如果他们都不爱她,那她的生活将可以多么单纯平静——
  或许不见她会更好。
  丁秀岩点了一大客丰盛的海陆大餐,却一点食欲也没有;打电话找同事“打屁”,人家聊得兴高采烈,反倒是他提不起劲答话。无奈地挣扎过几回,只好讪讪然回到住处去。
  偌大的房子里,装满了孤寂空洞的喟叹,丁秀岩楼梯踩了几格,回头看客厅黑暗中重重叠叠的影子,丁秀岩的膝盖竟提不起一点上楼的气力,索性在梯上坐下。
  他害怕这种无力的感觉,一如当初他看见母亲在凌晨目送父亲离去,明知母亲伤心,却又无力留住父亲一般;一如当初二妈冲着母亲谩骂,对着他吼叫,他却丝毫不能反抗一般。
  早熟的丁秀岩很小就知道妈是“细姨”,是“外面的女人”,是搬不上台面的“黑市夫人”,而他自然也光采不到哪儿去。
  但是,他丝毫没有选择的权利。
  后来,当他“名正言顺”了,妈也正式被娶进门,他却也没有一点喜悦;他觉得在他习惯了伤害之后,再将伤害转移到同父异母的姊姊身上,无疑是使伤害加剧;但,他还是无力阻止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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