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之舞 第20章

  推开门,一地零乱,工具丢得到处都是,有工人跪在地上细细打磨着木质地板,笑着抬头与龙文打个招呼,但夕阳直射进来,墙上一片虹霓。
  那上面挂满巧克力盒子:桃红的一颗心,镌着唯一的「 真爱 」;扁平的大方盒,一丝不苟地画着一排排卫兵似的巧克力;黑锦囊,金丝银丝地绕着,是圣诞节情人之间互送的瑰宝吧?……
  我禁不住抚过它们,恍惚而迷乱,只极轻极轻,仿佛触着银河的边缘。盒子们被晒得如许温热,仿佛吃掉了的巧克力的旧魂魄,还在记忆里香浓。
  什么东西交到我手里,我下意识一握。龙文说:「 是你的了。 」一串钥匙,「 下星期开业。 」
  大滴大滴的汗,落下来,「 为什么?她其实没有必要…… 」悲凉意如此无中生有,「 你不要对我说,她觉得对不起我,因而想要补偿。太连续剧了。 」
  龙文淡淡道:「 我还以为,她只是想帮你实现梦想。做父母的,为孩子设想,是分内的事。 」
  「 我哪是做生意的料。 」
  「 谁要你做生意。 」龙文笑了,「 有时间过来坐坐,喝杯茶,吃块巧克力,看什么不顺眼就管一管,没时间就算了。 」轻描淡写,「 锦颜,不要去广州了。我们都不放心。 」
  「 然后年底分红? 」我挑明了问。
  「 你要愿意,按月拿也可以。 」龙文亦挑明了答。
  我口里发干,「 大致是多少? 」心里砰砰跳。
  「 只要是正常开支——— 」龙文语音拖长,卖着关子,蓦地一锤定音,「 任何数目。 」
  我静默片刻:「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
  龙文忽然讽刺我:「 开一张支票出来当然最方便,只怕你突然高尚起来,撕个粉碎,
  还口口声声:『我要我的气节。』 」
  ——可以不上班了。不必在清晨的公共汽车上跟人吵架。也许会有私家车。一幢湖畔的小木屋,后园种满黄水仙。呵还有我的气节: 我自此可以做一个率性清高的女子,
  随时随地骄傲地说:「 不为五斗米折腰。 」因为已经有了十斗。
  众人都是为名为利扰来攘往的工蚁工蜂,独我是穿着红绣鞋一尘不染的公主。
  不能抵挡的,究竟是诱惑,还是心底起落的欲望?
  我迟疑着,「 但是…… 」不知如何继续。
  第九章
  龙文轻轻唤我:「 锦颜。 」
  我只伏着,许久许久,感动、震撼、爱与被爱,满心里挣扎厮杀。原来求而不得或者不劳而获同样令人心中忐忑,「 如果我不要,可不可以? 」
  龙文怔住:「 为什么?她这样用心良苦,要么——— 」责我以大义,「 锦颜,你还是怪她?现在时代多么开放,你也是大学毕业,你自己还是女人,连你都不能体谅她?她,实在是不得已。 」语气很苦涩。
  我只低头:「 不是为这个。 」
  半晌,他有点赌气地说:「 随你便。反正我只是个听喝的人,拿人家钱替人办事,好不容易办成了,大小姐又不满意,算我活该。 」他自嘲,「 我不过是方萱门下一走狗。 」
  我有些不安:「 龙文——— 」
  但他是真的被得罪了,沉脸重声,发语如枪:「 也许像你父亲那样最好,因为不在了,永远没有机会做错什么。死亡令一切完美。反正对方萱来说,活着是她的狗,死了才是她的神。 」
  一句辱及我父母两人,龙文太过分了,但我的诧异多于恼怒,因他只扶着墙,脸容一如素日俊秀,暮色却突袭而来,在他脸上打上灰暗的烙印,像一道痛楚的伤痕,隐隐溢血。
  这不是素日的他。
  风吹上来渐渐有点凉了。
  龙文并不看我:「 走吧,我送你回去。 」止住我一切的话,「 想想再答复我吧。 」
  绿豆汤新从冰箱里取出来,冰甜,含在口里,是暗绿将溶的雪。汤匙刮在瓷碗上,一声一声嘎嘎着,我只心烦气躁,难以下咽。
  母亲坐在对桌默默看我,我以为她会一如往日问:「 怎么喝不下?太甜还是不够甜?太冰还是不够冰?不舒服?要不要吃药? 」……
  但她只是说:「 如果她——— 」迟疑着,界定了方萱的身份,「 ———你妈妈,要给你什么,你就收下吧。 」
  是一把钢针密密刺我,我道:「 妈妈,你才是我妈妈。 」
  像说给自己听,极其落寞地坚定着。
  母亲却很通达:「 生恩养恩一边大,争不来让不去,谁计较这个?我是为你考虑,她有钱嘛,不花在女儿身上还给谁?你也就不用去广州了。再,也是一份嫁妆。 」字字句句都是实在的。
  又加一句:「 你有空也常过去陪陪她,想她也寂寞,反正锦世在学校。 」
  「 那你呢? 」
  母亲迟疑一会:「 我,我自有安排。 」
  我有点宽慰:「 是啊,拿点钱贴补一下家用也是好的。 」
  母亲竟立时正色:「 锦颜,我同你说,她给你多少钱都是你的,跟我和锦世不相干。各有各体,各有各家,我怎么会用人家的钱? 」
  「 但是, 」我不知所措,「 我们是一家人啊。 」
  「 她不是。 」母亲断然。
  「 她 」来「 她 」去。是龙文的她,母亲的她,我的她。她永远是她,第一者与第二者之外的第三者。没名没分,没有称呼。
  「 妈妈, 」我很小心,很小心地问:「 你还在恨她,因为她抢了爸爸? 」
  岁月偷换人间,一切一切都在变迁,有些伤害却恒久而新,像个永恒的胎记?
  母亲的沉默,像沼泽一样黑,深不见底。我突然强烈知觉她的老,因她笑起来疲惫的细纹:「 我昨天啊,看电视上京剧音配像,《四郎探母》,萧太后有句话:『世间哪有长生不老的人?』,真说得好。什么抢不抢,到头来不都一样。 」遥控器上一按,新闻联播的声音填满整间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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