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姬艳红伶 第11章

  云芜名全身像是被下了定身符咒似的,动弹不得地僵在门口,压抑着心头澎湃翻腾的浪潮,他不断地要自己冷静、再冷静。
  「云差爷吗?」阿金由椅子上起身,他护在银雪的身前,微笑地问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就算要问案,您不觉得时间稍晚了一点?」
  男子口中的嘲讽,令芜名蹙起眉,苦涩地察觉到他才是这幕场景中,不该出现的那个人。真正该离开的人,是自己。
  「看来是我打扰了二位,这是要给银雪姑娘的,算是为我今早失礼行径的陪罪礼。」
  将手上的野花往最近的桌子上一放,芜名掉头要走。
  「等一下!」
  焦急的女声挽留住他,他回过身,只见银雪捧起了他随手摘的那束野花,热泪盈眶地说:「这束花是你自己摘的吗?」
  「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登不上台面吧?无妨,你不中意就扔了它。」芜名误解了她的语意,光是逼自己别去在意她身边的男人影子,他就已经无力再说任何婉转的话语了。
  但银雪不但没有介意他粗暴的口吻,反而破涕为笑说:「……一样……这和当初你向我求亲时所捧的野花是一样的,都是些药草花呢。这野芍药、这葵,还有这紫苜宿……」
  她抬起满是欢欣的小脸说:「你说你不记得我,却记得这东野花,不是很奇怪吗?」
  芜名哪知道什么求亲的野花,他只是顺手从自己栽种的花圃里摘了些花草而已,心想拿着这些花草去应该能让她高兴才是,很自然地摘下那些花花草草,并没有特别挑选……不,他想了想,自已确实刻意跳过了小雏菊,觉得摘了那些给她不好。
  「而且你总叮咛我不可以喝菊茶,说我的体质不适合喝,你记得吗?」她爱怜地抚摸着这束平凡无奇的野花野草,怀念地低语着。
  是偶然抑或巧合?芜名对自己无意识中所做的事,感到惊愕连连。但这又如何?不过摘了些花草,就能证明他是她的夫君?太荒谬了!而且,她身边不是已经有了情人?又何必口口声声说她正在找寻夫君……
  「啊!」芜名痛苦地缩下身子。
  剧烈的头痛由脑后一路如同雷击攀上两侧、前额,他不禁用十指扣住那快要炸开的头,盼望这么做能多少消除一点痛感。
  「你怎么了?劲风!」银雪冰凉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放在他的肩上,探上他的额头。「哪里痛?头吗?你很痛吗?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一粒又一粒粗大的冷汗由额际流向颈部,他仅能微微摇动着头,在一波波的疼痛间隙中,挣扎地说:「……等一下……再……」
  芜名想告诉她,只要再等一下,把她那令人舒服的小手暂时借给他,他的头痛便能稍稍舒缓,可是却无法完整地将话说出口。但很奇异的是,她彷佛与他心意相通似的,并没有抽回手,不断地用自己的小手揉着他的额际。
  这手,感觉好熟悉……
  随着疼痛的渐渐消失,意识也渐渐朦胧,芜名就像是被她的小手带入一个令人心安又放松的地方,一个没有剧烈疼痛的天堂般,缓缓地闭上双眼。
  ☆  ☆  ☆
  苏醒后,芜名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是哪里?」映入眼帘的全是陌生的景物,忧心忡忡的素雅小脸立刻关心地凑上前。
  「劲……云差爷,您还好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银雪拿走他额上的湿布,并且捧来一杯水说:「口渴不渴,喝一点吧?」
  「谢谢。」接过杯子的手已经不再颤抖,芜名先前的头痛犹如暴风雨般,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难以相信先前还痛得那么厉害,像要迸裂开来的脑袋,竟还完整无缺地挂在脖子上呢。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润润喉之后,芜名已经较能正常地思考。「这里是?」
  阿金也起身说道:「你在后台失去知觉后,我想不能就这样放着你不管,于是和团里的老王一起把你抬到这里。这是我们戏班子住的客栈,这间则是我的房间。总不能把你放在银雪的屋子里吧?」
  芜名点点头,这是自然,他若真是银雪的夫君倒也罢了,可眼前他还是坚信银雪口中的何劲风与他云芜名毫无关系。至于那束花,只是偶然中的偶然,一如银雪姑娘给他的种种不可思议感受……全都是如此。
  要不这么想,他活过的这二十五年岁月,自幼而长的记忆,岂不要全盘崩解,好迎合她的妄想,成为她口中的另一个男人?
  绝对不可能,他记得清清楚楚,从幼年到少年,从过往到现在,除了大病一场的那三年之外,他全部的人生都存留在脑海中,这不会是骗人的。因此他绝不可能化出另一个分身过另一段人生。
  「谢谢,」再次道谢,芜名掀开了被子说。「现在似乎没事了,占用了你的床非常不好意思,我这就告辞。」
  「不要紧吗?可以走动吗?」银雪还是放心不下地看着他。
  别对我这么好,你只是错把我当成你心爱的男人,我知道。但你的关心对我而言只是种痛苦的负担。你眼中注视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透过我而映照出来的另一个男人吧?
  我不是他。你懂吗?
  这些话能一吐为快的话,有多好。
  可惜碍于在场的人,芜名也只得叹息地说:「我没事的,多谢你的关心。请别误解,我前来道歉并不是为我拒绝承认是你夫君一事。我是为先前粗暴的行径致歉,但我有许多方式可以证明我并非是你所说的何劲风。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是云芜名,我的背景、我的亲人,诸多亲友……没有任何捏造的地方,你大可亲自求证。我希望你能死心,不要再强指我是你的夫君,银雪姑娘。」
  这回他的口吻并不强硬,但是果决的态度却不容她质疑。
  银雪那双美丽的黑眸浮现湿润的泪光,当芜名以为自己又惹哭她的时候,只见她偏过头去,不向着他而朝着墙,故意要装出坚强而不在乎的口吻说:「是……是啊……我也真是的……不懂死心……一定是我太过强求,害得云差爷头都痛起来了……你……放心……我以后不再说了。我死心了,不管夫君人在何方,我想他应该过得很好,我也不再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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