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天鹅飞向你 第23章

  第十章
  天鹅涅槃
  很小的时候,我便常常听到不同版本的同题故事:三个愿望。
  故事里的许愿者是仙女或者老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她)许给善良的人三个愿望。
  我的三个愿望是什么呢?
  古代的女子有过这样的回答: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太奢侈了。
  我只希望,可以常常看到你,听到你,陪在你身边,已经足够。
  如果生命可以三次轮回,那么每一次我的选择仍是一样,就是为爱生存。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
  阴天,并没有下雨,可是空气中有种来不及了的紧迫和压抑,那一直堵到嗓子眼来的雨意是比电闪雷鸣更真实更逼着人的。没有下雨,但是要下的,就要下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于是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曲风匆匆地赶着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刚才小林来电话说,水儿再次发病,已经送进急救室,医生说,九成九是不会再出来了。发病前,水儿还一直念叨着,说想再见一面曲叔叔和天鹅。
  天鹅……想到天鹅,曲风的心口就一阵地疼。那天,他在医院醒来,救他出火场的消防队员告诉他,他没事,只是醉酒后又被浓烟熏晕,醒了就好了。可是天鹅就……他忙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问起他的天鹅,那个七尺汉子感动地说:从来没见过那么护主的天鹅。窗子大开着,她明明可以逃生的,可是硬往火里闯。他们冲进门的时候,他已经被熏晕了,是那只天鹅伏在他身上替他挡住了火。他从天鹅的羽翼下逃生,可是天鹅,却被烧成一只火鸟,奄奄一息……
  仿佛有千万只重锤一齐对着他的头狂敲,曲风整个人呆住,顾不得所谓的面子与尊严,也顾不得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愣愣地流下泪来。
  他是一个人,一个大男人,可是竟要托赖一只天鹅的保护以求生,那只原该受他保护的天鹅,却反而即将为他丧命!
  他冲到宠物医院,只差没有给医生下跪:“救救我的天鹅,你们说什么都要救好她,我求你们了!”
  老医生们听说了天鹅的事迹,也都感动不已,答应要全力救治,可是对于结果,却没有一个人敢打包票。看着医生把粗粗的针管刺进天鹅的身体,曲风心都抖了。
  就在这时候,小林打来电话,说水儿病危,希望他能赶来见最后一面。
  曲风匆匆地赶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想着那个美丽的,脆弱的,不久长的女孩子,娇美的容颜有着不属于人间的洁净,黯淡的双眸时时流露出死亡悲悯。看着她欢笑或者叹息,都会让人心碎,宛如捧住一件精美瓷器,担心跌落。如今,她终于是走到尽头了。那百合花瓣一样的嘴唇将永远闭上,沉重的眼睫验证了死亡的到来。
  她的路,到了尽头了。
  她的尽头,是许多人的刚刚开始。
  上天真是不公平。难怪要下雨。
  可是雨还是没有下来,只是压着,压着,等待暴发。
  每个人都在期待一场豪雨。
  期待一次毁灭。
  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索性毁灭得更彻底些。
  然后有所改变。
  雨停后世界会有一点改变。
  曲风匆匆地赶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水儿来不及看到天鹅,自己来得及看到水儿吗?
  当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当天鹅扑在他身上替他承受炙烤的时候,如果天鹅会说话,不知道要说的是不是也是这一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丹冰在炼狱里辗转。
  好大的火呀,烧遍她全身。渴!比任何时候都渴!
  她知道她要死了,可是,这火什么时候能灭呢?她是在火焰山吗?还是被牛魔王的芭蕉扇扇到了太阳上去?
  至尊宝抱着紫霞缓缓坠落,飞向太阳。紧箍咒使他头痛欲裂,他撒开手,紫霞便飞了下去,飞到熊熊烈火中了……紫霞是谁?至尊宝是谁?曲风是谁?
  哦曲风!对了,曲风!
  曲风,火烧起来了,快醒醒,快醒过来了啊!
  曲风怎么样了?他要死了吗?自己要救他的,他被救下了吗?他安全吗?他好吗?
  曲风!曲风!
  眩晕又上来了,好晕,天旋地转。是在跳《吉赛尔》的轮舞吗?那死亡的舞蹈。
  不住地旋转、旋转,仿佛穿上红舞鞋,停不下来。
  是要一直跳到死的。
  死没有什么,可是曲风怎么办?
  曲风!
  为情早殇的维丽丝女鬼们缠住了曲风一起跳死亡轮舞,曲风要死了,要死了。不!不行!他不能死!
  她要救他!要救他!救他!
  曲风!曲风……
  她扑动翅膀,她扬起头颅,她飞起来了!
  热!好热!这是哪里?天鹅湖吗?哦那美丽的仙境一般的天鹅湖。
  没有看到天鹅在嬉戏,天鹅们都去哪里了?曲风在哪里?
  月亮升起来,群山起伏,仿佛披银戴雪,在月光里温柔地起舞,清风拂动,吟唱着一首无字的歌,是曲风在弹琴吗?琴声中,山石青草都有了新的生命,低柔私语,整个世界变得晶莹剔透。荷叶田田间,一枝粉色的荷花映日开放,仙若星辰。
  那荷花刺入眼中,丹冰只觉心里一疼……
  曲风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急诊室外站满了人,除了小林外他大多都不认识,不过猜也猜得出来,年老的一对是小林的父母,年轻的则是小林的姐姐大林夫妇,也就是水儿的爸妈。
  小林看到他,“哇”地一声扑在他怀中哭起来。
  曲风有些手足无措,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的家人,这样亲昵未免尴尬,他极力做出自然的样子,轻轻拍抚着她问:“水儿呢?她在哪儿?她怎么样?”
  “她在急救。”回答的是小林的姐姐,那位可敬的憔悴的母亲,她的眼中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医生说,她怕是不行了。早在开春的时候,医生已经说过,她不能再犯病,再犯,就是最后一次了。我小心了又小心,可她还是发病了,医生说这回大概没有希望了,已经使用起搏器了,可我还是想等着她醒,我总觉得,她不该死,不该就这么死了,上帝把她生得这么美,这么聪明,却不给她健康,我宁可要个丑孩子,只要她健健康康地,让我一直看着她上学,长大,结婚,不要走在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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